许灼华裹着衣服走在路上,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暮色深寒意重,脚踩在路上,也裹了些冰冷。
她越走越生气,都快冻成冰棍了,狠狠地骂道:“混蛋程牧昀,犟得跟驴一样,我的话都不听!陈鹤德你最好有办法整治程牧昀,否则老娘见一个扇一个!”
她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从许宅的后门走到百乐门附近的街。
估计程牧昀早就发现她不见了,也不知道许家现在乱成什么样子了。
一想到这些,许灼华愤恨的心情就好了点。
全都疯了才好,尤其是程牧昀,让他也尝尝不安的滋味。
许灼华带了带衣服,走到百乐门的对面,刚想跨过街道走过去,就看到百乐门前停着的军车,旁边还有几个穿着军装的人守着。
对程牧昀的身边人,许灼华认识的不多,百乐门前面站着的几人,她不认识。
许灼华默默退后几步,万一这些人是程牧昀的人,自己这两个小时就白走了。
看了一眼热闹的街道,目光瞥见距离不远的梨园,门口挂着两盏巨大的灯笼,黑暗中两点红光,照得门口的台阶都发红了。
许灼华拐了个弯,裹紧衣服进了梨园的门。
新年将至,梨园里的装饰也焕然一新,夺人眼球的金灯全都换成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最漂亮的要属大厅正中央悬挂着的莲花灯。
手工扎制的花瓣惟妙惟肖,粉嫩俏丽,照亮了整个大厅。
许灼华不禁有些看呆了,真是大手笔啊!
小厮拦在许灼华的面前,问道:“这位小姐,你的票呢?”
许灼华以前来都是跟着程牧昀,没买过票,一下子愣住,她没票,更没钱。
现在梅鹤鸣正是名气最盛的时候,往往是一票难求,慕名前来的达官显贵可不少,她想见到梅鹤鸣,比见陈鹤德还难。
怎么刚才就一时兴起要通过梅鹤鸣来找陈鹤德呢?
许灼华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我没票,我来找人。”
小厮看许灼华穿得也算华丽,漂亮又讲理,没有直接赶人,而是问道:“小姐要找谁?”
“法租界陈副署长在吗?”
小厮摇摇头,“陈副署长已经很长时间没来梨园了。”
许灼华笑着点了点头,“梅先生什么时候下场休息?”
那小厮的眼神变了变,上下扫了许灼华一眼,严肃地说:“梅先生结束后要面见大人物,小姐若是想见梅先生,恐怕要扑个空了。这大冷天的,小姐还是请回吧。”
许灼华的眼睛暗了暗,转身离开了梨园。坐在梨园门口的台阶上,连连叹气。
没了程牧昀,她就是个小小的透明人,想见大人物更是难上加难,总不能直接去警署找陈鹤德吧?
话说陈鹤德到底在忙什么?
许灼华的双脚被冻得发麻,鼻尖被冻得发红,浑身冰凉,但是她宁可忍受寒冷,也不想回去被程牧昀关起来。
这对于一个向往自由的E人来说,简直就是精神折磨。
许灼华站起身,不断跺脚,企图让自己的身体热起来。
就在她冻得五迷三道头脑不清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许小姐?”
许灼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有回应,那人又喊了一声,许灼华才惊觉,转过身。
陈鹤德裹着件黑色皮衣,领口微微翻折,双手随意插进兜里,肩膀微微绷着,影子被灯笼拉得老长,透着股疏离感,分明是从梨园里刚出来的样子。
该死的小厮,居然骗我!
陈鹤德三步并做两步,走到许灼华面前,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男人身上带着屋内的热气,许灼华忍不住靠近他,双手放在陈鹤德的小臂上,努力睁大眼睛,说道:“我来找你。”
陈鹤德的目光深沉,许灼华靠过来的瞬间,他的心脏就漏跳了一拍,被眼前人身上的气息吸引,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许灼华身上灼热的气息飘过来,陈鹤德猛地睁大眼睛,“你怎么了?”
陈鹤德伸手摸了摸许灼华的额头,很烫,他有些焦急地问:“你在外面等了多久?”
许灼华感觉浑身无力,眼皮沉重,脚步漂浮不定,她强忍着不适,从口袋里掏出信封,交到陈鹤德的手里。
“萧梧新的信,让你阻止程牧昀。”
陈鹤德猛地抱住许灼华,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许灼华说道:“别把我送回去,我不想被关起来。”
陈鹤德慌张地脱下大衣,将许灼华裹住,抱在怀里,脑海里不断回荡着许灼华最后说的话。
“别把我送回去,我不想被关起来。”
回到新海城之后,程家一直对外声称许灼华病了,陈鹤德还以为是真的,东州这一趟,实在是惊险。
他对程牧昀有足够的信任,也见过两人为了对方奋不顾身的样子,所以从来没有怀疑过程牧昀会囚禁许灼华。
陈鹤德把许灼华带到了法国人的医院,医生解开许灼华的衣服给她降温。
他看着许灼华的脚在床边晃荡,走过去脱下许灼华的鞋子,伸手握住冰凉的脚丫,他将两只脚上的袜子脱掉,露出脚腕上骇人的伤痕。
陈鹤德在警署这么多年,他十分清楚,这些伤是被镣铐摩擦出来的。
他不敢想许灼华受到了什么样的折磨,撩起她的袖子,手腕上光洁一片。
“找个护士检查一下她身上有没有其他的伤。”
陈鹤德站在病房门外,里面的护士正在检查许灼华身上的伤,他拿出信封,小心地打开。
读完之后,陈鹤德的眉间皱得更深了。
护士从里面走出来,陈鹤德立刻问道:“她身上有其他伤吗?”
护士皱着眉,“除了脚腕上的伤比较严重,没有其他伤痕了,身上的痕迹也大多消了。”
陈鹤德疑惑道:“身上的什么痕迹?”
护士咬了咬嘴唇,羞红了脸,尴尬地说:“欢爱的痕迹啊,全身都是,也不知道节制一点。”
护士转身离开,陈鹤德僵立在原地,指尖因用力握拳而泛白,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头顶,血液仿佛逆着血管奔腾,太阳穴突突直跳,脑海里搅成一团乱麻。
本以为自己的放手是成全,没想到许灼华过得并不好。
囚禁,强|制欢爱,这是亲手才会干出来的事情!
亏得许灼华冒着严寒来送信,还是要救程牧昀,想到这里,陈鹤德就恨不得一拳招呼在程牧昀的脸上。
许灼华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睁开眼睛,已经天亮了。
陈鹤德坐在床边守着,病房里温度很高,他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衬衫,本就薄情的脸更冷,眼神也很吓人。
许灼华轻咳一声,声音沙哑地问:“我这是怎么了?”
陈鹤德的声音就像南极冰川里传来似的,“冻发烧了。”
许灼华抬了抬手,发现手上还扎着液体,手底下藏着一个暖炉,输液管上缠着一瓶热水,所以输进身体里的药一点都不凉。
而且速度极慢,可能已经这样保持了一整夜了。
“谢谢你,”许灼华的嘴角扯出一丝微笑,然后忽然想起来自己找陈鹤德的目的,“萧梧新的信你看了吗?”
陈鹤德的脸更冷了,“看了。”
许灼华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阻拦程牧昀吗?”
“没有,程少帅向来说一不二,我能做什么?”
许灼华着急了,“那为什么萧梧新还让我来找你?”
“我不知道。”
陈鹤德冷冷地回应着,视线落在许灼华扎着针的手上,“就因为这个,你在梨园门口等了多久?”
许灼华撇撇嘴,“一个小时总有吧,里面的小厮说你不在,也不让我进去,我只能在外面等。”
“你是不是傻?外面那么冷,你不会找个地方先待着吗?”
被训斥了,许灼华心里冒出来一阵委屈,反驳道:“我还能去哪?外面都是找我的人,我一分钱都没带,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只认识你了,我还能去哪?”
陈鹤德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话太生硬了,叹气道:“为什么不回许宅?”
许灼华更委屈了,“我就是从许宅跑出来的,要不是给大哥和二哥接风,程牧昀根本就不让我出门。”
“他为什么关着你?”
许灼华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跟陈鹤德解释她跟程牧昀的矛盾。
“我想让他不要调查罗家,他不听我的,还接近罗云樵,我们吵架了,他就把我关起来了。”
陈鹤德问道:“从东州回来你们就吵架了?”
“是。”
陈鹤德到底有很丰富的审问犯人的经验,一下子就抓住了许灼华话里的漏洞,“你是怎么知道程牧昀在查罗家的,我没记错的话,知道的人不多。”
许灼华冷哼一声,“去了一趟东州,我又不是瞎,一猜就猜出来,一问就知道了。”
陈鹤德皱了皱眉,很多事情想瞒住许灼华,却根本就瞒不住。
他无奈道:“调查罗家的事情我们已经筹谋很久了,不可能就此停止,我们也准备好跟司家硬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