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崔府众人被押上囚车,在百姓的指指点点中离开京城。
崔燕回一身粗布衣裳,手腕上带着沉重的镣铐,素云就跟在她身侧。
“每日行五十里路。”为首的官兵高声宣布,“日落扎营,违令者鞭二十!”
出了城门,囚车停下,官兵们粗暴地拽下所有犯人。
“都给我听好了!”押解官挥舞着鞭子,“从现在开始,你们要用自己的腿走到北疆!”
沉重的脚镣让崔燕回迈步艰难,素云急忙搀扶着她。才走出不到三里路,崔燕回的脚踝就已经被磨出了血。
“小姐……”素云看着渗血的镣铐,声音发颤。
崔燕回摇摇头,低声道:“别说话,省些力气。”
正午时分,队伍在一处荒坡停下休息。正午的日头毒辣,晒得人头晕目眩。崔燕回靠在枯树下,素云用衣角沾了水,小心翼翼地擦拭她脚踝上的血迹。
“小姐,疼吗?”素云眼眶发红,声音压得极低。
崔燕回摇摇头,目光扫过四周。押解的官兵三三两两围坐在远处树荫下,正大口啃着干粮。其余人蜷缩在烈日下,个个面如死灰。
休息片刻,队伍继续前进,夕阳西沉时,队伍终于在一处破败的驿站外停下。押解官甩着鞭子喝道:“今晚在此扎营!”
崔燕回跟着其余人一起缩在营帐内休息。
走了一天的崔燕回,累得一个指头都抬不起来,但精神却异常兴奋。
刚入夜,崔燕回就咳嗽起来,身体也开始发热。
素云在她旁边,很快就察觉到了:“小姐,你怎么了?”
“咳咳。”崔燕回压低声音咳嗽几声:“没什么大事,应该是染了风寒。”
她话未说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引得官兵过来,怒吼道:“安静些,吵什么?”
素云忍不住,想开口求情,却被崔燕回死死攥住手腕:“别声张。”
官兵骂骂咧咧地走了,素云借着月光看见崔燕回嘴唇泛白,她急得直掉眼泪,却不敢出声。
“素云,我应该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崔燕回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记住昨晚我跟你说的。”
早在宁王入狱的那天晚上,崔燕回就已经安排好了。
她去林府找了舅舅和舅母,把自己名下的那两间铺子转移到林家名下,又从舅母那里拿了件信物,保证她能在青州有人接应。
青州是北疆路上的必经之地,也是崔燕回舅母周氏的出生地。
周氏在青州还经营着一家药铺,崔燕回拿着信物便会有人接应。
东西崔燕回已经交给了素云,让她贴身藏好。
快到青州的时候,崔燕回的身体状况急剧恶化。她的咳嗽越来越剧烈,面色苍白如纸,甚至开始咳血。素云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声张,只能按照崔燕回之前的安排,默默等待时机。
“小姐,再撑一会儿,前面就是青州了……”素云低声安慰,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崔燕回虚弱地摇头,声音沙哑:“素云,记住……今晚就是最好的机会。”
崔燕回提前通过舅母周氏的青州药铺,秘密获取了洋金花、附子和雷公藤研磨成粉后制成了药丸。
将这几味药混合在一起,可使人昏迷,并降低心跳和呼吸频率,造成假死的现象。
当晚,崔燕回趁着官兵换岗时,迅速吞下药丸。
药物很快起效,崔燕回呼吸减缓,脉搏微弱,双眼无神,瞳孔发大,已经有了假死的征兆。
素云按照计划,在崔燕回“断气”后放声大哭:“小姐!小姐你怎么了?醒醒啊!”
押解官闻讯赶来,探了探崔燕回的鼻息和脉搏,确认人已经死了。
官兵嫌晦气,草草下令:“拖到乱葬岗埋了,别耽误行程!”
素云跪地哭求,苦苦哀求:“大人,小姐生前待我如亲妹,求您让我送她最后一程……”
押解官眯眼打量她,见她手中拿着良籍文书,又想起之前太子曾交代过,此行有个丫鬟叫素云,并不是罪奴,若是她想走,便随她去。
“你可是叫素云?”押解官问。
素云连忙磕头:“正是奴婢。”
“那你便跟着吧。”押解官点点头。
虽然允许了素云前去,但他们要亲自将崔燕回拖到乱葬岗埋葬。
素云心头一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异色。她低垂着头,声音哽咽:“多谢大人恩典……”
官兵们草草用破席裹了崔燕回,拖拽着往乱葬岗走去。
“你可要跟着我们一同前行?”埋好崔燕回后,押解官问她:“太子殿下交代过,若是你想走,便放你离开!”
素云感恩戴德地朝他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官爷成全,奴婢本就是跟随二小姐,如今二小姐病逝,奴婢也没有跟着的必要了!”
官兵们见状,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去。素云跪在崔燕回的坟前,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才猛地扑向那堆新土,十指疯狂地刨挖起来。
“小姐……小姐!”她声音嘶哑,指甲缝里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土堆下,崔燕回的面色青白,唇边还残留着咳出的血迹。素云颤抖着探向她的鼻息微弱,但确实存在!她急忙从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解药,撬开崔燕回的牙关灌下去。
“咳咳咳——”片刻后,崔燕回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眼皮颤抖着睁开。
“成了……”她气若游丝地扯出一抹笑,指尖死死攥住素云的衣袖。
素云扶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崔燕回呼吸微弱,药效虽解,但雷公藤的是毒性的,她的意识时断时续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时。
忽然,前方树丛中亮起一点微光。
“这边!”一个压低的声音传来。素云心头一跳,借着月光看清那人手中的青玉药杵,正是舅母周氏的信物!
她跌跌撞撞冲过去,来人一把扶住她,正是周家药铺的孙掌柜。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伙计,二话不说接过崔燕回,迅速塞进一辆遮掩严实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