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骑兵营外。
孙策站在马厩前,手指轻轻抚过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那马儿四蹄修长,鬃毛如银,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当真像是踏云而来的天马。
“这样的好马……主公当真舍得送我?”
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王镜,灿烂的笑意快要从明亮的眸子里满溢出来。
王镜望着孙策忍俊不禁:“这些日子你在骑兵营转悠,真当我不知道?天马的名声早就传开了。听说你这位江东小霸王,天天眼巴巴地往马厩跑。”
她故意顿了顿,“不过放着你家主公我不问,反倒去缠着张辽打听,这是什么道理?”
孙策的耳根顿时红了起来。他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天马千金难换,营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我要是直接开口,难免有人说闲话……说主公偏私,说我仗着关系搞特殊……”
王镜挑眉,眼里带着几分揶揄:“伯符什么时候这么瞻前顾后了?”
“我记得当年有人当着三军将士的面喊——我孙伯符要的东西,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地抢!”
她故意拖长声调,学着孙策的语气。
孙策耳根更红,声音陡然提高:“那不一样!”
“哦?怎么不一样?”
“抢敌人的是本事,向主公开口要……是恃宠而骄。”他声音渐低。
王镜轻笑一声,满不在乎道:“恃宠而骄又如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太把闲言碎语当回事,迟早变成给人擦屁股的抹布……”
孙策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没想到主公也会说这样的糙话。”
王镜耸耸肩,道:“偶尔说说嘛。终日一板一眼的,谁受得了。”
语罢,她拍了拍身边另一匹黑骏马,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孙策,阳光从她身后洒下来,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孙策仰头望着,一时有些晃神。
王镜一拉缰绳,骏马打了个响鼻。
“今日无事。要不要试试这天马的速度?”
孙策眼睛一亮,一个箭步上前抓住缰绳,翻身跃上白马马背的动作行云流水,生怕她反悔似的。“走!”
王镜一夹马腹,率先策马而出。孙策见状,立刻追了上去。
两匹天马并肩疾驰,风在耳边呼啸,远处的山峦如画卷般掠过。
孙策侧头看她,见她长发飞扬,眉眼间尽是畅快,不由心头一热,不自觉地又加了一鞭。
“主公!”
王镜还未反应过来,便觉身后一沉——孙策竟从自己的马背上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她的身后。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脊,灼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连呼吸都近在耳畔。
“伯符,你胡闹什么?”她微微侧头,却正对上他低垂的目光。
孙策鼻尖轻轻蹭过她的耳侧,嗓音低沉,带着几分委屈:“我可太想你了……这几日你都不理我。”
王镜失笑:“近日确实事务繁忙,现在不是有工夫陪你了吗?”
孙策低笑一声,手臂收紧,将她牢牢圈在身前,另一只手轻扯缰绳,让骏马放慢速度,缓缓踱入林间。
林荫蔽日,光影斑驳。
孙策低头,把下巴埋在她颈窝。
“主公送我天马,又陪我出来,是不是……也想我了?唉,又或者是我自作多情……”他故意叹了口气,深深长长。
“废话。”
王镜忽然抬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拉得更近,偏头吻了上去。
孙策眼底漾开灼灼笑意,随即手掌轻托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林间寂静,惟余风声簌簌。
……
天马扬蹄长嘶,惊落一树繁花。孙策揽着王镜翻身下鞍,衣袂翻飞间,他后背抵上粗糙的树干。落英簌簌,沾了满襟暗香。
“主公……”他话音未落,便被炙热的唇舌封缄。
王镜指尖挑开他腰间玉带,鎏金革带坠地时惊起草丛里几只流萤。天马踏着碎步远去,颈间银铃在风里荡出细碎的清响。
夏末的荒草长得疯,没过腰际的芒穗在纠缠间倒伏成浪。
孙策的铠甲不知何时已散落草间,中衣领口大敞,露出身上数道深浅不一的旧疤。
王镜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伤痕,在最后一道箭伤处停留。
“还疼吗?”她问。
孙策捉住她的手指,笑着摇头:“早习惯了。”
王镜蹙眉,指尖在他心口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要爱惜自己。往后的日子还长,我可不想总看见你带着新伤回来。”
“遵命,主公。”孙策眼底映着晚霞,笑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他忽然低头,用自己的鼻尖去蹭她的脸颊,两个人像小兽般亲昵地贴在一起蹭来蹭去,惹得王镜忍不住笑出声。
孙策先解了自己的外袍铺在草丛间,没让她沾到半点尘土,自己倒滚了满身的草籽与碎叶。
骤起的山风掠过草甸,层层绿浪翻涌。
穗子上的茸毛沾了露,在夕照里亮得像融化的金箔,簌簌抖落。远处传来天马互相啃咬鬃毛的响鼻声,更显得这方寸之地的吐息灼人。
暮色四合时,王镜懒洋洋靠在孙策胸前,指尖卷着他散开的发梢。她忽然摸到一根细小的草茎,正要替他取下,却被他轻轻握住手腕。
“主公送我的礼物吗?”孙策将那根草茎在指尖转了个圈,故意别在自己耳后。
“嗯,我收下了。”他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不许收回了。”
“孙伯符,你倒是会顺杆爬。”
他理直气壮地搂紧她,下巴抵在她发顶蹭了蹭,
“那也得看是谁给的杆子。主公给的,就算是根草,我也当宝贝供着。”
“明日我就戴着这个去点兵,让全军都看看主公给我的定情信物……”
王镜哼笑:“出息。”
孙策却大笑着将她搂得更紧,在漫天云霞下哼起不成调的小曲。那根草茎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在夕阳里投出细小的影子,像是要把这个傍晚的温存都刻进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