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回家的甘省省长何大清坐在院中的藤椅上,刚从一直看重并照顾他的首长离去的悲伤中缓过来,他望着院子里嬉戏的孩子们,思绪飘远。想到上世1977年恢复高考,他的目光落在16岁的继女何雨萌(槐花)身上。这孩子从小聪慧,成绩优异,明年参加高考定能金榜题名。两个13岁的儿子何雨梁、何雨亭貌似也不必担心——自小就请了名师单独授课,还一直被昌平劳动改造修理厂的那些老家伙们教导,时常带着研读史书典籍,学问底子比同龄人厚实得多。
\"不如让姐弟三人一起参加明年的高考。\"何大清摩挲着茶杯盘算。他记得雨梁上个月还缠着董老讲解《资治通鉴》,雨亭的数学作业本上满是教授们批改的红色笔迹。转头看见两个已经11岁的孙子何明晨、何明?正讨论着捡的漏到底有没有价值。8岁的孙子孙女何明远、何明玥正练着毛笔字,还不时的希望得到小叔何雨梁的指点。这些小家伙虽然年纪尚小,但何家的学风一定要树起来,何大清想着。
下午,\"爷爷!\"扎着羊角辫的孙女突然扑过来拽他的衣袖,\"到玩的时间了,这回该您当老鹰啦!\"何大清乐呵呵地起身,把茶杯往石桌上一放,故意板起脸道:\"看我把你们这群小鸡都抓住!\"孩子们尖叫着四散逃开,他追着孙辈们在院子里转圈,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笑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玩闹间,何大清瞥见雨萌站在廊下捧着书本,三个少年的身影在暮色中格外挺拔。他脚步不停,心里却已开始盘算要托人找些高考复习资料了。
这天,何大清站在自家小院的葡萄架下,眉头微蹙。还想着刚才李怀德来电话,邀他去小聚。
\"老李啊老李...\"何大清轻叹一声,他与李怀德相识于微时,那时还得到了李怀德的不少帮助,谁能想到十多年后,一个成了封疆大吏,一个却在这政治风云变幻之际惶惶不可终日。
秦淮茹的叫声打断了何大清的思绪。“大清,还是轧钢厂李主任电话”
\"喂,老李啊。\"何大清接起电话,声音里带着惯常的和煦,\"噢,地方定好了,鸿宾楼101,好的,我准时到……“
挂断电话,何大清望向窗外。阳光透过葡萄叶的缝隙洒在地上,斑驳陆离,像极了这变幻莫测的时局。
傍晚时分,何大清的专车停在了鸿宾楼后门。他特意嘱咐司机绕了路,不想碰到熟人。李怀德早已在门口等候,见何大清走过来,急忙迎上去。
\"何省长,您来了。\"李怀德微微躬身,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何大清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李,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还这么客气?\"他故意用了从前的称呼,试图缓解气氛。
小包厢里,酒菜已经备好。李怀德亲自为何大清斟酒,手却有些发抖,酒水洒出了杯沿。
\"老李,你这是...\"何大清按住他的手,\"有什么事,直说。\"
李怀德深吸一口气:\"何省长,现在形势...您也看到了。我这心里实在没底啊。\"他压低声音,\"老张、老王他们都被...我岳父说,让我找您讨个主意。\"
何大清慢慢啜饮着杯中酒,目光落在墙上那幅《江山如此多娇》的画上。他知道李怀德说的\"老张、老王\"是谁——那两个在运动中跳得最高的造反派头头,如今听说下场不好。
“这样,我们甘省准备申请在香江设办事处,设主任,副厅级,你要是有意…… \"
李怀德一愣,随即眼睛亮了起来:\"我去、我去...\"
\"让你岳父运作一下,得让冶金部同意放人\"何大清放下酒杯,\"虽然降了级,但总比...\"他没说完,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怀德一眼。
李怀德如蒙大赦,连忙起身敬酒:\"何省长,您这是救了我的命啊!\"
这两天,何大清难得清闲,在院里照看儿孙,顺便侍弄一下花园和菜园,晚上还能调戏一下媳妇,虽然中年夫妻,但感情弥醇。
中午时分,正在园子里剪枝,就看见刘海中佝偻着背在院门口张望。
\"何、何省长!\"刘海中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脸上堆满笑容。\"
何大清皱了皱眉。刘海中这副谄媚模样是他不愿看到的。但是他一辈子就这样了,官迷,一心想当官,这些年在轧钢厂当革委会纠查组组长,也算了了自己当官梦。只是一见到自己这大领导他就腿软,这毛病是治不了了。
\"老刘啊,\"何大清递了支烟过去,\"咱们老邻居了,别这么客气。\"
刘海中双手接过烟,却没敢点,只是小心翼翼地别在耳后:\"何省长,您还记得我家光齐吧?多亏您提携,现在都是副处了...\"
何大清摆摆手打断他:\"老刘,你今年六十了吧?\"
刘海中脸色一变,支吾着:“是,马上六十了”。
何大清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刘家三个儿子,老大光齐还算有出息,老二光天虽然是食堂的编,但这几年跟着造反派闹得欢,前些天,好几个被他们整治老领导平反回来……。而老三光福都结婚了,带着个媳妇,连养家都困难。
\"这样吧,\"何大清沉吟道,\"你申请退休,我跟厂里说一声,让光福接班。他两口子也算有个指望。至于光天...\"他顿了顿,\"让他跟我去甘省吧,在轧钢厂再呆下去,对他不好,我先在下面区县林业局当个副科长,等以后工作有成绩了再好提拔他……\"
刘海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唇哆嗦着:\"何省长,这、这...\"
\"行了,\"何大清拍拍他的肩,\"以后院里的事,你多费心。老易年纪大了,也不愿管事,你退了休就当好一大爷,把大院管好。\"
回甘省的车上,何大清闭目养神。司机从后视镜里偷瞄这位平易近人的省长,不明白他为何对这些小人物如此关照。
车窗外,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何大清睁开眼,望着甘省这熟悉的街景,这是自己到这后,一手推动打造的……
回到省政府办公室,秘书送来一份文件。何大清扫了一眼,是关于知青返城安置的新政策。他拿起钢笔,在文件上批示:\"酌情处理,妥善安置。\"
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何大清知道,像刘光福这样的返城知青还有很多,他们的安置问题处理不好,迟早会出乱子。但眼下,他必须先确保自己的管理下辖区的稳固。
放下笔,何大清望向窗外。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中,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这个省长的位置?有多少人等着看他出错?
他轻轻叩击桌面,想起今天刘海中的谄媚和李怀德的惶恐,忽然觉得有些可笑。权力啊,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能让昔日趾高气扬的人卑躬屈膝,也能让默默无闻者一飞冲天。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何大清收回思绪,拿起听筒。
\"喂,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何大清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吴老,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