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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的雨缠人得很,下得铺子门板发潮,木缝里渗出水珠,滴在青石地上“嗒嗒”响。孙二娘蹲在灶前炒料,花椒、八角、茴香在铁锅里翻滚,香气撞在潮湿的空气里,凝得像化不开的蜜。

“当家的,把那罐‘十里香’递过来。”她头也不抬,锅铲在手里翻得飞快,香料的焦香混着烟火气,漫了满店。这“十里香”是十字坡的秘料,用黑风岭的野花椒、郓城的老陈醋泡了三年,拌在肉馅里,香得能勾三里地外的人。

张青正往梁上挂肉脯,闻言转身从柜里摸出个陶罐,罐口塞着红布,布上绣着个歪歪扭扭的“孙”字。“昨儿个朱都头来说,最近有个‘鼓上蚤’在济州府一带出没,专偷大户的稀罕物,让咱当心。”他把陶罐递过去,指尖蹭过罐沿的包浆——这罐是陈阿狗他娘给的,瓷质发乌,却比官窑的罐子更存香。

孙二娘往香料里撒了把“十里香”,粉末簌簌落下,香气猛地炸开。“偷到老娘头上,算他有胆。”她把炒好的料往瓷坛里装,坛口盖着块青石,石上刻着三道痕——是张青的记,每道代表泡了一年。

暮色降临时,雨总算歇了。孙二娘闩上门,把装“十里香”的瓷坛塞进灶膛下的暗格,又用几块松柴挡严实。这暗格是当年砌灶时特意留的,只容得下这只坛,连张青都不知道具体位置。

“今夜得警醒些,”她往灶里添了把柴,火苗映着眼里的光,“那‘鼓上蚤’若真来,定是冲这秘料。”

张青往门后塞了根顶门杠:“放心,俺守上半夜,你睡下半夜。他敢来,就让他尝尝扁担的厉害。”

一、夜坛失窃

三更刚过,铺子外传来几声猫叫,细得像丝线。张青攥着扁担靠在门后,眼皮打架——白日里劈柴累狠了,困意一阵阵涌上来。灶膛里的火压得只剩点火星,映得暗格的柴堆忽明忽暗。

忽听灶边传来“窸窣”声,像老鼠啃东西。张青猛地睁眼,就见个黑影贴着灶壁蠕动,身形瘦小,动作轻得像片纸。“谁?”他大喝一声,扁担劈了过去。

黑影“嗖”地窜上房梁,动作比猴子还快。“张大哥莫恼,”黑影在梁上轻笑,声音尖细,“时迁特来借点‘十里香’,回去给弟兄们调调胃口。”

孙二娘早被惊醒,抄起剔骨刀往房梁上掷去,刀光擦着黑影的衣角飞过,钉在木梁上“嗡嗡”响。“时迁?你这贼厮鸟,敢偷到十字坡!”

时迁在梁上打了个旋,脚尖勾着横梁,手里竟提着那只装“十里香”的瓷坛。“孙当家的秘料,江湖上早传开了,时迁不过是慕名而来。”他晃了晃坛子,“这就告辞——”

话没说完,张青已搬起条凳砸过去。时迁翻身躲过,坛子却没拿稳,“哐当”摔在地上,粉末撒了一地。可他竟毫不在意,嘿嘿一笑,从怀里摸出个小油纸包,往梁外一窜:“真料在此,多谢馈赠!”

等孙二娘和张青追出门,时迁早没了影,只有墙角的阴影里,留着串浅浅的脚印,像猫爪印。

“这贼厮鸟,竟早换了包!”孙二娘捡起地上的碎瓷,坛里的料是寻常花椒面,真的“十里香”早被他掉了包。

张青往地上啐了口:“他怎么知道暗格?”

孙二娘望着满地粉末,突然想起白日里炒料时,窗外闪过个灰影,当时只当是野猫。“是被他窥了去。这‘鼓上蚤’,果然名不虚传。”

二、料里藏钩

天亮时,陈阿狗冒雨赶来,怀里抱着个新烧的瓷坛。“孙二娘,俺听狗剩说秘料被偷了,给你送个新坛。”他见地上的碎瓷,眉头拧成个疙瘩,“是时迁?俺在梁山见过他,手脚比泥鳅还滑。”

孙二娘把新坛收好:“他偷料定有缘故。这‘十里香’除了香,还藏着别的——里面掺了点‘麻叶粉’,少量提香,多了能让人舌头发麻,说不出话。”

张青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时迁若拿这料去害人,定会露马脚。”孙二娘往灶里添了把柴,“他若只是自己用,倒也罢了;若是给了歹人,咱正好顺藤摸瓜。”

正说着,门外传来马蹄声,戴宗勒着马,脸上带着急色:“孙二娘,济州府的粮库昨夜被盗了,看守说盗粮的人用了种奇香的料,拌在干粮里,让他们吃了浑身发麻!”

孙二娘心里一沉:“果然是时迁!他把‘十里香’给了盗粮的贼!”

戴宗从怀里掏出块干粮,上面沾着点粉末:“你闻闻,是不是你的料?”

孙二娘捏起粉末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是‘十里香’,但麻叶粉的量加了倍,定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做。”

陈阿狗突然道:“俺知道!柳成的弟弟柳二在济州府粮库当差,定是他勾当时迁盗粮!”

三、香引贼踪

午时,三人往济州府赶去。孙二娘揣着半袋新配的“十里香”,里面多加了把硫磺——遇热会发出怪味,正好追踪。

到了粮库附近,果然闻到股熟悉的香,却混着股硫磺味,往城东的破庙飘去。戴宗道:“俺去报官,你们守住庙门!”

孙二娘和张青摸到庙后,就听里面传来争吵。“时迁!你这料怎么回事?弟兄们吃了全说不出话!”是柳二的声音。

“少废话,拿了粮赶紧走!”时迁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孙二娘使个眼色,张青猛地踹开门,剔骨刀直指柳二:“盗粮的贼,哪里跑!”

柳二的手下刚要拔刀,却被随后赶来的官差围住。时迁见状不妙,想往房梁窜,被孙二娘一扬手,半袋“十里香”撒了他一身,硫磺遇热,呛得他直咳嗽,手脚顿时慢了。

“时迁,你可知这料里的勾当?”孙二娘指着他身上的粉末,“柳二让你盗粮,是想卖给辽人,你这是通敌!”

时迁脸色一白:“他只说卖钱……”

柳二见事败露,拔刀就想杀时迁灭口,却被张青一扁担砸在手腕,刀“哐当”落地。

官差押着人走时,时迁往孙二娘手里塞了个小纸包:“还你秘料。这勾当,时迁再也不干了。”

回到十字坡,孙二娘把“十里香”重新装坛,张青往灶膛下的暗格添了块石板。“以后这料,得看得更紧。”

孙二娘往灶里添了把柴,火苗舔着锅底,香气漫了满店。“要紧的不是料,是人心。真要盗,防是防不住的。”

时迁走后,孙二娘把那包秘料往瓷坛里倒,指尖捻起一撮,放在鼻尖细嗅——除了熟悉的花椒香,还混着点淡淡的松烟味,是陈阿狗窑里的墨灰。她突然笑了:“这贼厮鸟,倒还懂些门道,知道用松烟做记号。”

张青往灶里添了柴,火苗“噼啪”响着:“他怕是觉得过意不去。”他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拼凑起来,“这坛虽破了,底子还能用,让阿狗补补,盛盐正好。”

正说着,陈阿狗的小徒弟狗剩跑进来,手里攥着张字条,跑得气喘吁吁:“师父……师父让俺送这个,说……说济州府的粮商要来看料。”

字条是陈阿狗的笔迹,歪歪扭扭写着:“柳二招了,粮库有本账,记着辽人买粮的明细,藏在‘十里香’的仿品坛里。”

孙二娘把字条往灶里一扔,火星子窜起来:“这是要引蛇出洞。”她对张青道,“把那只补好的破坛摆出来,里面装上寻常香料,真账让狗剩送去给朱都头。”

狗剩刚揣着账册出门,三个粮商就进了铺子,为首的是个胖脸汉子,手指上戴着个玉扳指,说话时总往灶边瞟。“孙当家的,听说你有秘制香料,能不能让俺们开开眼?”

孙二娘往案上摆了个粗瓷碗,倒了些“十里香”的仿品:“客官尝尝?这是新配的,还没取名。”

胖脸汉子捏起一点闻了闻,眉头皱了皱:“这味不对啊,听说你的料能香十里……”

“客官是听谁说的?”孙二娘突然把碗往案上一磕,“莫不是听柳二说的?他盗了俺的料,还敢来冒充粮商?”

胖脸汉子脸色一变,猛地掀翻桌子:“动手!”

两个随从拔刀就砍,张青早抄起扁担,一棒砸在左边那人的刀背上,刀刃“当啷”落地。孙二娘矮身躲过右边那人的刀,剔骨刀反手划向他的脚踝,那人惨叫着跪倒。

胖脸汉子见势不妙,转身就跑,刚到门口,就被朱都头带着衙役堵住。“王掌柜,你勾结辽人,盗卖官粮,人证物证俱在,还想跑?”朱都头的铁链“哗啦”缠在他脖子上。

胖脸汉子瘫在地上,嘴里还嘟囔着:“那料……那料明明有麻叶粉……”

孙二娘往他脸上啐了口:“真料在俺这儿,你手里的是仿品,顶多让你打两个喷嚏。”

四、坛底藏账

官差押着人走后,陈阿狗扛着个新瓷坛来了,坛身上刻着“十字坡”三个字,釉色青白,是他连夜烧的。“孙二娘,这坛结实,就算时迁再来,也偷不走。”

孙二娘接过坛子,往里面装了些新炒的料:“还是你有心。”她突然想起什么,“柳二招没招出辽人的接头地点?”

“招了,在黑风岭的鹰嘴洞,每月初三交易。”陈阿狗往灶里添了把柴,“朱都头说,想让你扮成送料的,混进去当内应。”

张青皱眉:“太危险了,鹰嘴洞地势险要,万一被发现……”

“危险才要去。”孙二娘把剔骨刀别在腰间,“总不能让辽人把粮食运出边境。”她对陈阿狗道,“你去烧些带夹层的瓷坛,把朱都头的兵藏在里面,混进洞后再动手。”

陈阿狗眼睛一亮:“这个俺会!俺阿姐当年烧过‘双层坛’,外层装料,内层藏人,只要别碰着,看不出来。”

三日后,孙二娘挑着两只瓷坛,往鹰嘴洞走去。坛里装着“十里香”,内层藏着四个衙役,个个憋着气,脸涨得通红。洞口的辽人见她是个妇人,没多盘问,只搜了搜坛子,见是香料,就让她进去了。

洞里烟雾缭绕,十几个辽人正围着张桌子坛子,柳二站在一旁,点头哈腰地给个络腮胡倒酒。“这是十字坡的秘制料,拌在肉里,香得很。”柳二献宝似的拿起坛子。

孙二娘突然把坛子往地上一摔,碎片四溅:“动手!”

四个衙役从另一只坛里钻出来,拔刀就砍。辽人猝不及防,顿时乱作一团。络腮胡想拔刀反抗,被孙二娘一脚踹翻,剔骨刀架在他脖子上:“说!还有多少粮食要运?”

柳二吓得躲在桌下,被张青揪出来,一拳打在脸上:“ traitor(叛徒)!”

洞外传来喊杀声,朱都头带着大队人马冲了进来,辽人寡不敌众,很快被制服。络腮胡见大势已去,只得招供:“还有三船粮,明日在渡口装船……”

五、香飘渡口

次日清晨,渡口的雾气还没散,三艘大船泊在岸边,船上的辽人正忙着搬粮。孙二娘扮成送包子的,挑着两笼热气腾腾的包子走过去,笼屉里藏着“十里香”——这次加了双倍的麻叶粉。

“客官,刚出笼的包子,尝尝?”她把包子递过去,香气飘得老远。

辽人饿了一夜,接过包子就往嘴里塞,没吃两个,就觉得舌头发麻,说不出话来,手脚也软了。

“动手!”朱都头一声令下,藏在芦苇荡里的衙役冲出来,很快控制了局面。

孙二娘望着被缴获的粮食,心里松了口气。张青走过来,递给她个热包子:“尝尝?用新料做的。”

包子咬在嘴里,香得恰到好处,没有一丝麻味。“这次的料,没加别的?”

“没加,”张青笑了,“太平日子,不用那些阴招。”

回到十字坡时,日头已过晌午。孙二娘把“十里香”的瓷坛摆在案上,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坛上,釉色泛着暖光。陈阿狗正在铺子里帮忙,见她回来,举着个新烧的小瓷瓶:“孙二娘,这瓶给你装料,上面刻了只小狼,像时迁那贼。”

孙二娘接过瓷瓶,指尖划过瓶身上的狼影,突然觉得,这江湖上的人,就像这香料,有的烈,有的柔,混在一起,才成了这十字坡的味道。

门外的铜铃又响了,是熟客的脚步声。孙二娘掀开蒸笼,白汽漫出来,裹着满店的香气,像在说,这用香料写的故事,还长着呢。

创作灵感:可写时迁盗料是受梁山所托,想引柳二现身。孙二娘察觉后,用加了特殊记号的料设局,最终揪出粮库与辽人勾结的更大阴谋,让秘料成破局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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