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龙涓乡的青石板路上,溅起的水花裹着桂花残瓣涌进街边沟渠。2014年9月18日傍晚,\"安溪茶行\"的王老板第三次冲进派出所,油纸伞上的雨水在值班室地面洇出深色痕迹:\"我老婆孩子已经失联三天了!\"
老刑警陈国忠抓起手电筒钻进警车,后视镜里闪过乡道旁扭曲的老榕树。泥地上的车辙印在茶山岔路口突然中断,半枚嵌着米奇图案的塑料扣,让众人心头蒙上阴云。电台刺啦作响的电流声里,龙潭村传来的消息让所有人汗毛倒竖——那辆失踪的银色五菱面包车,正歪斜地停在林家老宅门前。
撞开褪色木门的瞬间,陈国忠鼻腔里灌满铁锈味。堂屋八仙桌上的青花茶碗还蒸腾着热气,碗沿两枚血指印在昏暗中泛着微光。里屋床榻上,43岁的林忠平胸前绽开七朵血莲,被褥的龙纹刺绣早被浸透成暗红色。最瘆人的是角落的稻谷柜,十二岁女孩青白的手指从柜缝垂下,指甲缝里嵌着几缕黑色毛发。
\"杀猪刀从第三根肋骨斜插进去,凶手至少捅了二十刀。\"法医话音未落,物证科突然惊叫——撬开的谷柜里,6岁男童蜷缩在母亲怀中,女人的手掌仍保持着护住孩子后脑的姿势。柜底渗出的血水与稻谷混作褐红色泥浆,黏在警员们的靴底发出咯吱声响。
三天后,26岁的李新福在邻县汽车站吞云吐雾时被捕。审讯室惨白的灯光下,这个皮肤黝黑的茶农盯着腕间镣铐,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林忠平老婆换了五个号码发诅咒短信,真当老子听不出她声音?\"他布满老茧的手指划过物证照片里的杀猪刀,\"三年前她怎么没被老子打死在竹林里?\"
2011年7月的暴雨夜仿佛在审讯室重现。23岁的李新福浑身酒气蹲在公交站牌下,盯着二十米外撑碎花伞的少妇。雨水顺着她浅蓝裙摆滑落,高跟鞋叩击青石板的脆响引着他穿过竹林。当林妻的后脑撞上溪边青石,这个恶魔在法庭上竟狞笑:\"是她扭腰摆臀勾引老子!\"
旁听席珍珠项链崩落的瞬间,李新福眼底闪过异样的光。两年半牢狱生涯中,他总在放风时盯着东南角的围墙喃喃自语。狱警老张见过他半夜用牙刷在墙上画符,说什么\"民国十二年谷雨,李家三十八担茶叶被劫\"的疯话。最诡异的是心理评估报告里那段红笔标注:\"被试者准确描述1923年龙涓商铺分布,但其活动轨迹从未涉及地方志资料。\"
死刑核准书送达那日,阳光透过铁窗照在李新福刻满墙面的繁体字上。\"癸亥年谷雨\"的刻痕旁,他突然转头对陈国忠咧嘴一笑:\"陈警官,你右肩的月牙胎记,1937年的巡警队长也有。\"老刑警手中钢笔应声落地——这个连枕边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此刻正透过囚服领口若隐若现。
刑场晨雾未散时,李新福盯着茶山方向突然大笑:\"南坡第三棵油杉树下...\"三个月后考古队当真挖出个焦黑陶瓮,残破账本上\"甲子年欠李记茶银叁佰圆整\"的字迹,让县志办的老人想起一桩百年悬案:1924年茶商李毓秀全家离奇暴毙,凶宅旧址正是如今的林家祖屋。
2015年清明细雨迷蒙,龙潭村后山四座新坟前,守林人老吴听见孩童笑声穿透雨幕。千里之外某座道观里,掌教真人望着突然开裂的三清像长叹:\"血咒未破,这孽债怕是要带到下个轮回了...\"供桌上摇曳的烛火,将民国旧茶票的残影投在斑驳墙面上,那泛黄的纸页赫然写着\"李毓秀\"三个朱砂小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