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国公府的匾额被人摘下,随意扔在地上,府中名贵的东西也悉数被人搬离,渐渐的,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唐崧被逮捕入狱,独留唐渊,神情麻木的看着族上荣华毁之一旦。
“夫人,晚些让肃州陪你去青云湖逛逛,那里景色还不错。”
苏橙的声音从后传来,唐渊徐徐转身,朝后望去,瞧见顾云嫦的身影时,脸色才稍微变化。
“你就叫我声顾姨吧。”顾云嫦抿唇笑笑,眼底是化不开的喜爱,“我那儿有几匹好料子,叫人给你送到赵家去,让你们府上的绣娘给你裁几件好衣裳,穿衣如做人,你生的这样标致,明艳娇媚,怎么能穿得如此素气?”
苏橙笑容温和,语气也轻,“我都穿惯素净衣裳了,做什么都方便,要是挂点流苏再挽个披帛,怕是都不会走路了。”
顾云嫦被她的话逗笑,才一抬头,就瞧见了站在府门前定定看着自己的唐渊,顿觉晦气,带着苏橙转身离开,“是咱们来的不巧了,我先带你去买些首饰,晚些再来。”
“顾云嫦。”
身后传来的声音叫住了她,顾云嫦侧过脸,余光瞥见那个男人朝自己走来。
唐渊绕到她身前,冷眼睨着她,唇边的笑意讥讽,“事到如今,你可都满意了?”
顾云嫦觉得好笑,勾唇问道,“我满意什么?难道是我一手将这个家拆散的吗?”
“崧儿入狱,晚晴也不见了,你得意一场,殊不知自己活了半生,连新婚之夜是和谁过的都不知道。”
顾云嫦脸色惊变,连身旁的苏橙都愣了一瞬。
“你这话什么意思?”顾云嫦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脸上神情凝固。
“听不明白?”唐渊冷笑一声,抬脚逼近她,瞧见苏橙一脸紧张的将她护在身后,倏地笑了,“倘若谢肃州真是我的儿子,我怎会不认?”
顾云嫦身子彻底僵住,他的话不断在脑海中回响,一时间忘了反应。
“我苦追你那么久,不过是贪图你母家强盛样貌又好,好不容易你爹松了口,准许我们成亲,新婚之夜,我送走那些宾客后匆匆赶回,却见你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落红染脏了床褥。”
唐渊狞笑一声,语气是毫不掩饰的恶劣,“一个脏了身子的女人,如何能做国公府的女主人?虽然晚晴也曾嫁过人生过子,但她好在心是干净的,一心一意念着夫婿,即便丈夫身亡也苦守了十八年的活寡。”
“再看看你。”唐渊上下打量着她,那目光几乎要将她吞噬,“新婚之夜与他人苟合,第二天还能像没事人一样请安奉茶,这就是你一个千金小姐的做派。”
“自从我亲眼见过你那副脏样,就觉得恶心至极,又没碰过你,你我哪来的孩子?”唐渊见她面如白纸,心中升起报复的快意,“唐琛……啊不,是谢肃州,无论他改几次名字,都逃不过他是个野种的事实。”
“十八年前那场火就是我指使人放的,可那又如何?那个野种如今还活着,你又没有证据,能奈我何?”
顾云嫦如坠冰窟,整个人僵在原地,半晌也不能回神。
她居然没有新婚夜的记忆。
“怪不得。”
苏橙蓦然开口,唤回了顾云嫦的意识。
唐渊冷下脸,视线瞥向刚刚开口的苏橙,“怪不得什么?”
“我从一开始便觉得你和肃州没有半分相像,仔细想想,肃州样貌出众,千里挑一,你却长相平庸,扔在人群里都难找,肃州博学多才,即便三年未曾好好读书,也能一举考中解元,而你,据说是当年的状元,却止步于此,不仅在朝堂上毫无作为,就连肃国公的名头都是顾太师为你谋划出来的。”
“倘若你真是肃州的亲生父亲,被儿子永远压一头的滋味也不好受吧?”
唐渊脸上的得意逐渐变得僵硬,“你——”
“肃国公,你的手段也太低劣了些。”苏橙耸耸肩,面露无奈,“你嘲笑顾姨生子后的身材,又贬低她的为人,不过是因为你内心实在自卑罢了,觉得掌握这些微不足道的小秘密就能一辈子都压顾姨一头。”
“一个男人,整日都靠贬低夫人抬高自己活着,实在可悲。”
唐渊扯唇嗤笑,浑然不在意她的话,“即便你在此阴阳怪气,也改变不了谢肃州是野种的事实。”
“我们需要改变什么?”
苏橙不怒反笑,轻声反问,“当一个人站的足够高时,谁还会抓着他的出身不放?顾姨有这世上最出色最能干的儿子,她为何要计较从前的事情?她现在没有公婆没有丈夫,有的只是数不尽的财富和疼爱她的父母,还有亲生儿子跟在身边尽孝。”
“倒是你,失去了列祖列宗攒下的基业,又孤身一人。”苏橙轻啧两声,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嘲笑,“过于寒酸了。”
“贱丫头,你找死!”唐渊怒极,高高扬起巴掌,还未落下,便被一人用力攥住了手腕。
唐渊一怔,顺着胳膊向上望去,与冷着脸的谢肃州对上了视线。
“当街滋事,是嫌自己身上的罪名少吗?”谢肃州甩开他的手,淡淡开口,“识相些,拿上你仅剩的银子,消失在她们眼前。”
唐渊冷笑一声,漫不经心道,“这条街不是你们开的吧?我站在这儿,有何不可?”
顾云嫦从自己的回忆里抽身,抬眸看向他,低声问道,“唐渊,你以为自己没有把柄落在我手里吗?”
唐渊怔了一瞬,旋即扬唇笑笑,“我光明磊落,有何把柄?”
顾云嫦低头笑了笑,没有反驳他的话,“最快今晚,最迟明晚,我给你准备的大礼就到了。”
“到那时,你可别哭着求到我面前,让我惦记往日的夫妻情分。”
见她沉着冷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唐渊不禁有些心慌,恨恨瞪她一眼,灰溜溜走进了国公府。
“肃州,你方才去哪了?”顾云嫦换上笑脸,一脸慈爱的看向他,“刚才从谏院出来,忽然就找不到你人了,我和阿橙还惦记呢。”
谢肃州垂眸望着她,眼底闪过一瞬不舍,沉声道,“有事,不过已经解决了。”
只有苏橙,留意到了他衣角上零星点点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