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止放肆这一回?”
谢肃州勾勾唇,眼底满是兴味,“我们如今说的是肃国公私藏外室,蒙骗发妻,拒养亲子,实话说,就连十八年前国公府里的那场大火都惹人生疑。”
“偌大的公府,应该四处都有存水,竟然扑不灭一团火。”谢肃州朝他挑眉,唇边的笑容戏谑,“若非我命硬,怕是真要让幕后之人得逞了。”
“你此话何意?”肃国公脸色出奇的难看,几乎要把后槽牙给咬碎,“你是要当庭指认那场大火与我有关系么?”
“国公莫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谢肃州唇边挂着笑,可那双眸子实在凉薄,“我只是怀疑罢了。”
肃国公身形不稳,怒火梗在心头,险些要按耐不住自己的脾气,冲上前去狠狠抽他一巴掌。
无知小儿,如何能与唐崧相比?
“兄长,父亲不容易,你莫要如此咄咄逼人。”唐崧颤着声音唤了一句,直言道,“父亲心中只有母亲,从未有过旁人,诸位若不信,大可去外祖口中的紫云别院瞧一瞧。”
肃国公拧眉,眼底满是不赞同,“崧儿……”
唐崧没理会他,只是抬起头来,光明正大看向坐在上首的章溥,“章阁老,派人去吧。”
见他如此胸有成竹,章阁老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下意识看向顾老爷子,“太师……”
顾老爷子摆摆手,语气凉薄,“派人去。”
“我所言句句属实,那紫云别院只是个空院子。”唐崧回眸,神色坚定,“倘若你们污蔑了父亲,又该如何?”
谢肃州静静望向他,面上风轻云淡,心里却隐有考量。
唐崧掐着时间赶过来,又如此肯定开口,八成是早就将那外室转移了地方。
自己关心则乱,只顾着来看老爷子,忘了叫安智诚去堵住别院。
百密一疏。
顾老爷子显然是也考虑到了这一层,脸色有些难看,“先解决唐渊拒养亲子的事,再——”
“紫云别院当然是个空院子。”
女人的声音从谏院门外传来,众人循声望去,瞧见一个身穿碧色锦裙的姑娘缓步走来,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丫鬟手里正死死摁着一个妇人,朝着谏院走来。
苏橙端的是漫不经心,笑意灿然,“前提得是她成功逃走。”
谢肃州眸光晃了晃,视线落在她身上,正失神的时候,对面的姑娘忽然看向他,朝着他眨了下左眼,笑得灵动。
瞧见她唇边的那抹笑,谢肃州下意识别过脸去,错开和她相视的目光,心一下跳得飞快。
“晚晴……”肃国公目眦欲裂,死死瞪向苏橙,沉声道,“你要做什么!”
“我一个弱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我能做什么?”苏橙抿紧粉唇,故作无辜,“不过是恰巧路过京郊,又恰巧碰见国公府的马车在接人,再恰巧看到一个妇人神色惊慌的从别院里跑出来,手里还抱着行李,就将她带过来了。”
恰巧恰巧……哪有那么巧的事!
这小贱人分明是在取笑自己!
瞧着被丫鬟摁在地上的妇人,唐崧搭在膝上的手骤然收紧,眼底闪过恨意和屈辱。
肃国公沉着脸,强压住内心的躁动,沉声道,“我不认识她,这里头有误会。”
“是吗?”
门口响起顾云嫦的声音,肃国公身子肉眼可见的僵住,不可置信的回过头,瞧着发妻正朝自己走来。
肃国公脸色瞬变,不得不提起笑脸,“云嫦……”
顾云嫦冷冷望向他,保养得当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神情,“唐渊,你当真没有对不起过我么?”
肃国公下意识点头,毫不犹豫地开口,“云嫦,这么多年我何尝变过心?我们只有琛儿一个孩子,再是崧儿,家中子嗣稀薄,我从未抱怨过一句,只想和你共守白头,何时打过别人的主意?”
闻言,被压在地上的岑晚晴忽然抬起头,痴痴看向一旁的男人,眼底尽是震惊。
肃国公自然能注意到她的视线,但无颜与她对视,只能强迫自己盯着面前的顾云嫦,竖起三根手指,扬声道,“我唐渊对天起誓,倘若我有一件事对不起过顾云嫦,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
“别说……”顾云嫦捏着帕子捂住他的嘴,面上有些动容。
肃国公不由得松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云嫦……”
“因为你一定会不得好死。”顾云嫦蓦然变了脸,后撤两步,随手将碰过他嘴唇的帕子扔到一边,眼神讥讽,“辜负真心之人,不必发誓,自然有老天爷收拾你。”
“我…你……”肃国公气得浑身发抖,好不容易才将愤怒给压下来,“你为何如此待我?”
“因为我早就去了紫云别院。”
肃国公面上的表情龟裂,定定看着她的脸,连呼吸都忘了,“怎么可能……”
“我亲眼瞧见了你们两个站在桃花树下你侬我侬,更是亲耳听见了你要将一切都送给她的儿子,即便你和唐崧之间根本没有血缘亲情。”顾云嫦唇边挂着嘲意,淡淡开口,“你为了让他们母子朝朝暮暮常相见,真是煞费苦心。”
“我实在是没想到,二十多年的情意,居然会因为她的一句不想做见不得光的外室,你就要将我扯下去。”顾云嫦侧眸看向坐在轮椅上的唐崧,勾唇冷笑,“还有你,先是下毒害我性命,再派杀手追杀我的亲生儿子,十八年,就算养条狗,狗还会对我摇摇尾巴,你呢?”
唐崧眼底闪过一抹慌乱,被他及时压下,他故作茫然,小声开口,“母亲……你的话,儿子怎么听不懂?”
“你听不懂,但却做得明白。”顾云嫦正了神色,朝着身后唤道,“菖蒲,将证据都呈上来。”
“是。”菖蒲拎着一人走到中央,对着上首的章阁老行礼,缓缓开口,“阁老,唐崧前几日晚端来一碗参鸡汤,说是给夫人赔罪认错,那碗汤里早就被下了鹤顶红,奴婢手中端着的正是用鹤顶红泡过的鸡肉,还有祥云馆里的医师证词。”
“身边这个人是唐崧派来的杀手,唐崧为保万无一失,派出了七八个杀手,如今只有这一个活口,也已经招供,若不是我们家公子福大命大,兴许就逃不过这一劫了。”
菖蒲跪在地上,高声喊道,“求章阁老为我家夫人做主!”
章阁老脸色大变,垂眸看向下首的父子俩,扬声道,“肃国公,你们两个还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