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岫在厨房里站了片刻,想到了米汤可以洗去一些墨汁。
他赶紧起火煮米汤。
…
睡梦中的许怀夕感觉有一只白色的小猫在她脸上亲昵。
她想要抱,入手的感觉却有些奇怪。
沈云岫擦了两遍,看着还留着淡淡印记的脸庞,有些不满意。
但又不能吵醒许怀夕。
沈云岫又凑近轻轻擦了一遍。
没想到对方勾住了他的脖颈……
她…
关上门站在门外的沈云岫的心跳还是咚咚地不对劲。
后日一早,许怀夕伸了个懒腰,起床准备早膳。
沈父在砍柴,看到许怀夕,就道沈云岫回来了。
许怀夕加了一份早膳。
堂屋里,许怀夕盛了粥递给沈云岫,就看到他眼底的青黑。
一看就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且他的反应有些迟钝,半天才接了碗。
“你今日要不在家休息?”
“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晚上我早些回来。”
沈云岫的胃口有些寡淡,喝粥的东西都有些慢。
许怀夕自然也注意到了,“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准备准备。”
“你做的饭菜,没有我不喜欢的。”
沈父在旁边用早膳,也不出声打扰他们俩。
用完早膳,许怀夕又梳洗了一遍,回房上面脂时才发现自己脸上竟然有淡淡的墨痕。
所以她这一早上…不对,她昨晚明明在桌案那边画图纸来着。
她急急忙忙跑过去一看,图纸收拾得整齐。
所以昨晚是沈云岫来过她屋子里。
夭寿,她竟然这样面对沈云岫。
以前流放时,什么情况都遇见,但现在不一样了啊。
沈云岫每天都是端方公子,而她……
好吧,她对他确实有不清不楚的心思。
第一次喜欢男子,还在对方面前出丑。
她看到的那些米汤,是沈云岫熬制的。
……
若是以往的秋天,江南总是有缠绵的雨。
但现在却不一样。
太阳好像不会停歇,天气有些异常的热。
柳如静撑着一把素白油纸伞,站在茶楼对街的巷口,伞沿压得极低,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
茶楼的门帘被小二掀起,一个约莫六岁的男孩蹦跳着跑出来,手里举着串糖葫芦,笑得眉眼弯弯。
他身后跟着个年轻妇人,一袭淡青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钗,温婉素净。
“天宝,慢些跑。”那妇人轻声唤道,伸手去牵男孩。
男孩却笑嘻嘻地躲开,转身扑向刚从楼里走出来的华服男子。
是胡进。
如今的江南首富,柳如静曾经在一起无媒苟合的男人。
胡进曾经只是个一贫如洗的货郎,当年也是因为高攀上江南首富沈见徳的正妻柳如静,才有今天的造化。
“爹爹!糖葫芦好甜!”
胡进弯腰将儿子抱起,眼底满是宠溺:“喜欢就再买一串。”
伞下的柳如静指尖猛地掐进掌心,指甲陷进肉里,却浑然不觉疼痛。
两年了。
她以为胡进会在流放的路上救她。
却没想到,他根本就不喜欢她,以前都是骗她的。
如今他夺得了沈家的家业,成了江南的新晋首富。
活得如此风光:娇妻稚子,富贵满堂。
而这一切,原本都该是她的。
她才应该是江南首富的正妻。
不论是沈见徳的正妻,亦或者是胡进的正妻。
但是他们都背叛了她。
尤其是她现在更恨胡进。
夜晚,柳如静独坐客栈厢房,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如鬼的脸。
她缓缓拿出口脂抹上,对着镜子里的女人笑。
“胡进……”她抚摸着脸庞,眼底翻涌着刻骨恨意,“你不仁就不要怪我无义。”
镜台上摆着一只青瓷瓶,瓶中是她在阿那也部落找到的穿肠毒药,此毒无色无味,服下后三日,人便会如枯槁老朽,日渐消瘦而死。
柳如静轻轻笑了,将瓷瓶收入袖中。
三日后,胡府设宴。
柳如静易假扮卖绣品的婆子,混在杂役中进了府。
花园里,胡天宝正蹲在池边喂锦鲤,小脸更加圆润了这小子长相六分似柳如静,四分像胡进。
“小少爷。”她哑着嗓子靠近,“老身这儿有好玩的。”
男孩好奇地抬头,却见这婆婆从篮中取出个精致的布老虎。
“哇!”胡天宝伸手去拿,“爹爹还没有给我买过这个!”
柳如静的手微微发抖。
这孩子……是她的骨肉啊。
现在亲生母亲站在他面前,他竟然认不出来?!
“咦,你怎么哭了?”胡天宝歪着头问。
柳如静慌忙抹去眼泪,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厉喝:“哪来的婆子?谁准你接近少爷的!”
胡进大步走来,一把将儿子拉到身后,目光如刀般剜在柳如静脸上。
她佝偻着背,颤巍巍行礼:“老身只是……”
“滚出去!”胡进一脚踢翻她的篮子,布老虎掉进池塘,很快被锦鲤撕咬得面目全非。
柳如静低头退出花园,袖中的瓷瓶已被攥得温热。
胡府夜宴,觥筹交错。
柳如静换了一身婢女装扮,低眉顺眼地为宾客斟酒。
当她走到胡进面前时,指尖在壶口轻轻一弹,毒药无声溶入琼浆。
“胡老爷,请。”
胡进看都没看她一眼,仰头饮尽。
主座上的苏婉忽然蹙眉:“这酒……有些呛人?”
柳如静心头一跳,却见胡进摆摆手:“江南新酿的梅子酒,本就如此。你如今有了身孕,这酒不喝也好。”
宴席散去时,柳如静隐在廊柱后,看着胡进搂着苏婉的腰走向内院,而奶娘牵着哈欠连天的胡天宝回房。
月光下,她无声地笑了。
三日之后,江南首富就会开始“病重”。而她,会亲眼看着他一点点烂掉。
柳如静回到客栈时,一只灰隼正焦躁地啄着她的窗棂。
解下鹰腿上的竹筒,倒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信笺——是阿那也的亲笔:
「粮草,尽快,若不成,以死谢罪。」
她将信笺凑近烛火,看着火焰吞噬字迹。
至于阿那也说的粮草倒是无关紧要,但是它现在身边可用的人手都是他的。
他们在帮她的同时也是来监督她的。
那她还是得做做样子。
临走前,她最后望了一眼胡府的方向。
“天宝……”她轻喃,“娘会回来接你的。”
夜风吹散低语,唯有檐角铜铃凄清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