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征程,李书尘夜以继日,几乎不休。数日光阴,已经赶到南风国境内,一处名为金龙洲的地域,中心市镇并不大,路上却人头攒动,极为繁盛,修士众多。
路途实在太长,生怕赶错方向,李书尘虽有衍妙圣法指引,还是放慢步伐,到镇上找人询问南风国国都——天盛城详细方向,经一位上了年纪的镇民指引后,发现与自己的推演路径高度吻合,才放心大胆,准备赶路。
这位镇民不由好奇问道:“仙长此时去天盛城做什么?就连国都的人都在一窝蜂往金龙洲赶,现在与大伙背道而驰,岂不可笑?”
李书尘一愣,再度拱手上前问道:“不知老丈此话何意?为何大伙汇聚在此?”
老头哈哈大笑:“一听就知道你不是南风国的人,整个南风国,谁人不知,俗语云‘金龙洲外金龙穴,金龙穴内金龙须’,每五百年金龙穴开启一次,里面有一根名叫‘金龙须’的神奇宝物,据说得到就可以获得永恒的生命,还有几个时辰,便是金龙穴开启之时,竟然还有人途经此处而错过,实在少见。”
李书尘一听,心道:“凡人以讹传讹,哪有永恒的生命这一说,真正修为至高的大乘修士,也没有听说能永远不死”,转而又想到:“五行初祖是正史有记载的,惟一飞升而去的人,难道他才实现了永恒的生命?”
于是虚心请教:“老丈,您从未修道,却为何也相信世上有人永生呢?”
老头满面春风:“老汉今年八十有七,虽不知是否有谁能永生,但老话从古至今传下来,已不知多少代,若为假,何必一代一代以讹传讹?就算假的,像仙长这样的高人,放手一试,能有什么损失?可若为真,呵呵,那赚的可就太多了,所以,老汉我宁可信其有,绝不怀疑!”
李书尘一听,顿觉老者思路清奇,无论此事是真是假,“信其有”总比“信其无”好处多。如此复杂、理不清的事,经这老汉一讲,顿时极其简单了。再者,心下一想,这等大事,南风国定派人参与,说不定就能探听到南宫真的消息,正好察访一番。
当下对老汉躬身道:“晚辈受教了,便在此处稍候两日,见证一下这五百年现世的金龙穴,只是不知,这金龙穴在何处现世?”
“金龙洲外江水汹涌,秘穴深藏其中,等到机缘至,自然会在某处现身。”
李书尘谢了老者,自行走入市镇。果然,古老传言,每五百年龙穴现身,因此,众多修士慕名而来,为争夺这不知何物的“金龙须”,不仅金龙洲,甚至附近的市镇半月前,就陆陆续续有南疆修士入住。
漫步市集,杂耍、商贩遍地,仿佛又回到了大玄门,想起做杂役的日子,呐喊声此起彼伏,不禁眼花缭乱。一边闲逛,一边思索,如果想要尽快摸清此处情形,或者打听南宫真等人的下落,该去往何处?
一下便有了答案:茶楼酒肆人头密集处啊。李书尘精神一振,仿佛真回到了昔日外出采购的时光,几乎足不点地,急冲向某处酒楼。刚入大门,旋风般找到二楼靠窗的一处空桌坐下。
看茶的小二肩搭毛巾,正要招呼,李书尘已亮开嗓门,流水般地叫道:“小二,来壶陈年女儿红,再上一壶碧萝茶,九成温即可,别烫坏了茶叶的香气。酱牛肉一盘,切薄些,松花蛋两只搭上。红烧狮子头,要那种软糯入味的、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不要硬邦邦的。糖醋排骨,得浇上香菇、荸荠、蔗糖一齐熬的酱汁,再来一盘清炒时蔬,嫩笋和豌豆尖。最后上一份桂花糕,对了,得用今年新摘的桂花酿的蜜,甜而不腻。”
小二连连点头:“这位爷,酒楼的规矩,您比我都清楚,放心,不会亏了您,大不了我亲自去后厨盯着。”
李书尘呵呵一笑,一摆手,打发了小二。虽然已是金丹修士,早已辟谷成功,但回到昔日熟悉的场景中,仍然口腹之欲大作。
茶还没上,果然,周遭便有人高谈阔论,声音接连传入耳内。
“南风国的事,他无相宫插什么手?难道真当独龙上人是吃素的?”
“朱宫主如今风头正盛,再说,五百年才一遇的奇观,怎么能放过?三大势力,离剑山庄要不是忙着比武招亲,肯定也会派人前来。无相宫派出宫中最强的护法黄沧海前辈,与独龙上人正是对手。”
“嘿,我怎么听说,无相宫最强的护法,并非左护法黄沧海,似乎是名女子,右护法她……”
“小声点,似乎内情复杂,据说,如今无相宫内部动荡,估计不多久便有消息传来。”
李书尘心中一动,无相宫若陷入内乱,对自己只有好处,只是不知道现下什么情况,朱正武得到阴山姥姥相助,明面上的实力已超过南风国。至于离剑山庄被搬运消失的事,还没有传到这里。
望下四周,多是凝气、筑基修士,后天境都没几个。心中叹了一口气,凭他们的层次,估计打探到的消息,要么是滞后,要么都是九假一真,只能随便听听吧。
忽然一阵大吼从酒楼一层传来:“杀人了,无相宫派来的人,都被杀光了,尸体全抛在江里,遍地都是啊!”
“黄沧海一个人光杆,正在与凶手博杀!”
“在哪里,在哪里?”
“大江潮头最劲处,大伙都赶去看了……”
嘈杂声中,二楼窗前坐着的白袍男子已经消失,数十名筑基、凝气境的修士浑然不知,一个劲地推推搡搡,都往江边赶去。
金丹的李书尘,在南疆几乎可以横着走了,除了南官俊、朱正武等寥寥几人,真的无人能敌。
步伐之快,几乎无人看得清,循着人声,望着人多的地方,不一会,便赶到大江边。
潮水暴涨,潮头足有十数丈高,凡夫俗子自然不赶上前,都远远隔着数里外,江中一黄一红两个小点来回交手,自然是看不清。
修为强一些的修士,三三两两,更靠近些,但也不敢走到岸边,只是远远地呐喊。
李书尘金丹修为,目力远非常人可及,见江潮中两道人影浮沉,极目远朓,忽然一惊,竟然是她,怎么回事?
只听得空中一声暴喝:“贱人,你背叛宫主,残害同门,今日拿你祭旗,叫你死无葬身之地。”黄色身影在潮头滑行,掌风狂啸。
浑身红色宫装长袍的蔡姝身轻如燕,在江水面上滑行,来去如风。掌势虽然不及,但是速度远远超过黄沧海,几乎是压着他打。口中冷冷道:“我与朱氏父子仇深似海,不共戴天,杀你手下只是开胃菜,你手下的黄衣侍卫被我屠尽,待杀了你,无相宫的金丹修士便也没几人了。”
“可怒也,你自寻死路,别怪我心狠手辣,虽然你我并称左右护法,看在旧日情份上屡次放过你,别自以为血液珍贵,与少宫主同源。呵呵,昨日,少宫主便有了更好的选择,你已经没用了,受死吧。”
便有人大叫出:“原来是无相宫右护法蔡姝,怎么内讧了?”
“不对啊,黄沧海是朱正武的人,右护法蔡姝是副宫主的人,难道是权力相争?”
“不对不对,刚才不说了,好像是朱息要这女子有用,现在有了替代品,没用了,难道是争风吃醋?”
众人七嘴八舌,李书尘混在其中,越发迷惑。
“哇呀呀——”被蔡姝一直压着打的黄沧海再也忍耐不住,狂吼一声,整个人猛地一挺,动用了某种秘法,在江水上极速踩踏,步法极快,如履平地,直向蔡姝冲去。
“敢杀我的人,我要你的命”,黄沧海掌势如雷,潮水轰鸣也压他不下。双掌左右横切,数道掌风如刀,幸亏蔡姝血影步闪得快,要不然,早已身首异处。
哗啦啦,水势稍缓,蔡姝浑身血气升腾,后撤几步,恨恨道:“你有多大能耐,如此浪言,如今我便送你到江底做个水鬼。”
一道血影急射,整个跃至半空,张开双掌,血气绕身,大吼道:“无边血网”,无数道血气细如蜘蛛丝,在空中蔓延,居高临下,像一张大网,劈头盖脸冲向黄沧海。
“雕虫小技,怕你不成,我呸”,黄沧海立住身形,浑身肌肉虬结,双掌如车轮般使出,左右开功,无数道灵气暴冲。
血网虽密,却禁不住这如雷的掌风,被撕扯得片片断裂。黄沧海乘胜追击,口中狂笑:“化血大法,不过如此。”
迎着蔡姝,一跃而起,就要击中蔡姝面门。蓦地,江水中忽然伸出两道血气长练,如绳索一般,一下缠紧黄沧海双腿。
祸起仓促,黄沧海一下身形顿在半空,被两道血色长索扯向江底,口中哇哇怪叫:“娘的,什么鬼东西。”
蔡姝身形落在水面:“血网为假,血索为真,你自己愚不可及,死不足惜。”
情势危急,黄沧海不敢大意,运起十层功力,大吼一声,竟然挣断了两条血色索练,口中叫道:“雕虫小技,你能奈我何。
正要迎身再上,忽然,天空被震裂的血网再度弥漫,已到了身前,将全身裹在其中。
黄沧海急忙用力,这一回血网极有韧劲,挣脱不得,一下将他束得紧紧的,细细的血线,如同钢丝一般,将他浑身勒住。
大惊失色,急忙用劲,却只见衣衫破裂,血网将他浑身勒出一道道细小的血线,鲜血在空中不断喷洒。
而那道血网,仿佛有吸血异能,血越多便越紧,一个劲往肉身里钻,根本无法挣脱。
黄沧海终于害怕,一边用劲,一边对着远处操控血网的蔡姝叫道:“蔡……护法,如今归顺还……还来得及,少宫主虽得新欢,不如您这旧爱。这新来的女子运功走火入魔,修为尽失,小小年龄竟然长得像老妪一般,哪比得上您……天生丽质,只要我……”
李书尘听了,如遭雷击,瞬间呆立当场,心中有了一道恐怖的猜测。
此时,蔡姝占尽上风,脸上神色冷峻:“我说过要送你做水鬼,便要让你沉江,朱氏父子迟早也要下去陪你,去死吧。”大网掀起,将黄沧海往江水中一扔。
正要再施武技,忽然,江水底部传来一阵极度令人惊悚的怪叫声,似乎什么长长的东西从水底游过。
刚刚落入水中的黄沧海才来得及骂出一句:“贱人,我要……”
猛然,这种怪叫声变得极其尖锐,瞬间,黄沧海整个消失不见。
嘭,一道巨浪袭来,浪头足有十数丈高,便要将蔡姝卷入水下。
“危险!”李书尘大叫,双足急用力,在江面几乎是如箭矢般弹射而出,瞬间到了蔡姝身旁。
不及说话,心中感到无比恐惧,衍妙圣法预感极为灵异,他想也不想,十指伸出,气剑攒射,齐齐射向脚下某个方位。
蔡姝双目短暂失神,见到李书尘,大喜过望,双掌举过头顶,一只血色气息的大球凝聚,沿着李书尘出剑的方向,一下掷向水中。
轰隆隆,江水爆炸,浪头此起彼伏,足足十数息,才止歇。
李书尘与蔡姝并立,见黄沧海彻底消失在水中,彼此骇然对视:“刚才,水底下有什么东西,金丹境的黄沧海,怎么一声没发,就消失了?”
蔡姝脸上也有惊恐之色:“刚才听到一阵怪音,突然就好像失了神,什么都不知道了,若非书尘兄弟你及时出手,姐姐我也跟黄沧海一样陨落了。”
脚下渐趋平静,岸边声音却越来越大,一大群凡俗境修士,见到如此强悍的对决,黄沧海当面消失,无不惊恐万分,对着李书尘与蔡姝指指点点,无数种猜测漫天飞。
蔡姝皱起眉头,对李书尘道:“这些好事之徒,像苍蝇一样难缠,不如找个僻静处,好好讲一讲十年的往事?”
李书尘点点头:“我正有此意。”
蔡殊血影步在水面滑行,大声叫道:“跟我来!”
李书尘不甘示弱,快步跟上,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疾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