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的朱红大门在雷电包裹的身影前轰然洞开时，守卫的惊呼被风卷得支离破碎。
逍遥的玄色衣袍猎猎作响，指节因攥紧战天手腕而泛白——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每一下都撞着胸腔里那粒发暗的愿力种子。
\"青羽！\"他几乎是吼出这个名字。
灰衣密探从廊柱后闪出身，发梢还滴着冷汗：\"女帝在演武殿！
半个时辰前她闭关时突然爆发出黑芒，属下试图强行破门，被反弹的生命法则掀飞了——\"
话音未落，逍遥已抱着战天掠上飞檐。
演武殿的雕花窗棂映着昏黄烛火，窗纸被某种力量震出蛛网般的裂痕。
他一脚踹开殿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药香混着血腥气。
瑶池仰卧在青玉蒲团上，月白裙裾散作花瓣状铺在地上。
她的面容比雪还白，睫毛在眼下投出青灰阴影，最骇人的是心口处那团暗红——巴掌大的堕仙图腾正随着呼吸起伏，纹路里渗出细密的黑血，像活物般啃噬着她的肌肤。
\"她修炼时突然失控！\"战天踉跄着扑到蒲团边，雷锤当啷砸在地上，\"我冲进来看见她的生命法则在逆流，那些本该滋养万物的力量...全变成了绞杀自己的刀刃！\"
逍遥单膝跪地，颤抖的手抚上瑶池的脸。
触手是灼人的烫，与她平日清冷的体温截然不同。
他运转红尘愿力，金色光流顺着指尖钻入瑶池体内——下一刻瞳孔骤缩。
那些暗红纹路竟如活物般缠上愿力，在他识海深处撕咬出火辣辣的疼。\"怎么会...\"他额头渗出冷汗，\"这印记不是附在体表，是...和她的本源相融了？\"
\"强行剥离会怎样？\"战天抓住他衣袖，雷纹在掌心噼啪作响。
逍遥闭了闭眼。
他能感应到瑶池的生机正被那图腾一点点抽干，可若用愿力硬扯，就像要把长在心脏上的毒瘤剜掉——\"轻则修为尽废，重则...\"他不敢说下去。
\"命轮碎片。\"他突然抬头，\"素衣当年留给我的命轮碎片，应该在玄阳尊者那里。\"
话音刚落，殿门被推开一道缝。
玄阳尊者佝偻的身影挤进来，枯瘦的手托着片半透明玉珏：\"老臣守着这东西等了三百年。\"玉珏流转着淡金色微光，正是当年素衣坐化前，从命轮上掰下的半片。
逍遥接过玉珏时，指尖与玉珏相触的瞬间，记忆如潮水倒灌——素衣最后一次对他笑，说\"若我轮回中迷了路，用这个来找我\"。
他喉结滚动，将玉珏按在瑶池眉心。
眼前骤然陷入混沌。
意识空间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灰蒙蒙的雾气翻涌。
逍遥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红尘剑，却触到一片虚无——这里是精神世界，他的力量被压制到与凡人无异。
\"你终于来了。\"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逍遥转身，看见雾气中走出个女子。
她与瑶池生得一模一样，却穿着暗红堕仙袍，眼尾点着血痣，发间缠着蛇形金饰。
\"我是她前世的执念。\"女子指尖划过自己心口，那里同样浮着堕仙图腾，\"也是你曾经的...挚爱。\"
逍遥的呼吸一滞。
记忆碎片在脑海里炸开：素衣，那个在苍梧山采药时总把药篓撞翻的少女；素衣，那个在他第一次重伤时用本命药草救他，自己却咳血三日的医修；素衣，那个在他成就大帝之日，笑着说\"我去轮回里等你\"的姑娘...
\"你是说，素衣轮回成了瑶池？\"他声音发哑。
\"她太弱了。\"堕仙女子嗤笑，指尖凝聚出黑雾，\"轮回之苦、遗忘之痛，她承受不住。
所以我从她意识里分裂出来，替她扛下所有不甘——对天道的恨，对你的...怨。\"
黑雾突然化作无数尖刺，向逍遥面门刺来。
他本能地抬手抵挡，却见掌心泛起淡淡金光——是红尘愿力，在意识空间里竟也能被他调用。
\"你怨我什么？\"他不退反进，金光裹着回忆涌去，\"怨我没能在你轮回时守着？
怨我忙着对抗天界，没早认出你？\"
尖刺触到金光的瞬间化作齑粉。
堕仙女子瞳孔骤缩，雾气里浮起更多画面：她（或者说素衣）在轮回中被凡人欺辱的画面，在修真界被当作药人采摘的画面，每次濒临死亡时，都是那缕残魂撑着她活下来...
\"你看，我替她活得有多痛快。\"堕仙女子的声音开始发颤，\"杀仇人，夺资源，连天道都敢骂...可为什么，每次月圆夜，我都会想起你？
想起你说'素衣的手该拿药锄，不该沾血'？\"
逍遥一步步走近她。
雾气中，他看见瑶池的身影逐渐清晰——那个清冷的女帝，那个会偷偷往他茶里加蜜的姑娘，那个在他为苍生焦头烂额时，默默替他揉肩的人。
\"你不是怨我。\"他轻声说，\"你是替她委屈。
委屈她明明该被捧在手心，却要在轮回里吃这么多苦。\"
堕仙女子突然捂住脸。
黑雾从指缝里渗出，却带着细细的呜咽：\"我不想融合...融合了，她就会记起所有痛苦...\"
\"但她也会记起所有幸福。\"逍遥抓住她的手，将金光渡入她体内，\"记起我在苍梧山替她抓的第一只蝴蝶，记起我们在星河边许的誓言，记起...我从未忘记她。\"
雾气剧烈翻涌。
逍遥看见两道身影逐渐重叠——暗红堕仙袍褪成月白，血痣淡成一点朱砂，蛇形金饰化作玉簪。
当两张面容完全重合时，意识空间突然亮起万丈金光。
\"阿遥...\"
熟悉的嗓音让逍遥几乎落泪。
他猛然睁眼，正对上瑶池缓缓睁开的凤眸。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的脸，眼尾还沾着未干的水雾。
\"我知道堕仙审判长是谁了...\"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让逍遥的脊背瞬间绷紧，\"他是...我们共同的过去。\"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战天的雷锤先撞开殿门，青羽举着灯紧随其后。
逍遥回头时，正看见瑶池朝他露出个极淡的笑——那笑里有他熟悉的素衣的温柔，也有瑶池特有的清冷，像春雪融在清泉里，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先传太医。\"他哑着嗓子喊，手却紧紧攥住瑶池的，生怕一松她就会消失。
瑶池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勾了勾，目光投向窗外渐起的暮色。
那里有片乌云正缓缓聚拢，像某种蛰伏已久的存在，终于要掀开遮面的纱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