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狱古皇的鎏金瞳孔里翻涌着千年岁月的沉珂,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下方那个浑身浴血的身影。
逍遥的玄铁剑垂在身侧,剑脊上还凝着未干的黑血,却在触及古皇目光的刹那,忽然轻轻一颤——那是战天残魂在剑中共鸣。
\"为何救我?\"古皇的声音像青铜古钟撞碎晨雾,震得祭坛周围的焦土簌簌下落。
逍遥抬头,他看见古皇战甲上的裂痕,那道贯穿胸甲的豁口与三百年前落日崖上,自己替战天挡下的那一剑,连角度都分毫不差。
识海里,战天的残魂突然哼了声:\"老东西,当年你在北境砍翻三十头饕餮时,我还替你捡过断戟呢。\"
\"因为我知道。\"逍遥抹去嘴角血迹,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三百年前,镇狱古皇为守人族北境,用本命剑钉死九幽冥君时,说过'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便不让外族踏过长城半步'。\"他的目光灼得古皇战甲上的鎏金都泛起热意,\"现在人族又要亡了,你这样的老东西,怎么甘心在残魂里看小辈送死?\"
古皇的喉结动了动。
他看见逍遥眉心那缕未散的愿力,其中竟裹着三团熟悉的气息——是当年随他征战北境的周副将、陈参军、张旗手。
这小子...竟能把战死之人的残念凝成愿力。
\"好。\"古皇突然抬手,掌心腾起一团幽蓝火焰,那是古皇境强者的道印,\"我以镇狱之名立约:自今日起,与你共抗外侮,若违此誓,道心崩碎,魂飞魄散。\"
火焰落在逍遥掌心,烫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这不是普通的盟约,是上古修士用命魂烙下的血契。
\"嗷——\"
一声清越龙吟炸响。
玄冥龙原本覆盖鳞片的躯体突然褪去黑雾,露出雪白银鳞,庞大的头颅缓缓低下,龙角触地,竟是向逍遥与古皇行臣服之礼。
它喉间滚出沙哑的兽语:\"古皇既醒,龙随主行。\"
\"好龙。\"古皇伸手抚过龙首,龙鳞间立刻腾起细碎雷光,这是血脉共鸣的征兆。
正当众人整顿之际,一道沙哑的笑声从祭坛后方的断墙后传来:\"两位大能,可知方才拆的,不过是人家摆出来的幌子?\"
阴影里转出个灰袍人。
他面容普通得像块鹅卵石,但若仔细看,会发现眉骨与下颌的线条在不断细微变化——竟是传说中能易容千面的情报贩子。
\"千面鬼?\"逍遥瞳孔微缩。
这人三年前在黑市卖过\"天界秘宝现世\"的假消息,却在他识破后留下半块青铜残片,后来证实那是通往堕仙遗迹的钥匙。
灰袍人抛来一枚青玉玉简,指节上沾着暗红朱砂:\"命运之塔的真正用途...不是改命。\"他压低声音,\"是锁魂。\"
逍遥接过玉简的瞬间,古皇的神识已先一步探入。
两人同时变了脸色——玉简里记载着天界\"轮回司\"的密档,用诸帝残魂为引,以命运之塔为阵眼,要重塑人间因果,让所有修士的晋升都需向天界\"借道\",实则是将人族变成圈养的\"愿力牲畜\"。
\"他们敢!\"古皇的战甲突然震鸣,竟有金戈之声从甲缝里渗出,那是他当年镇压万族时的杀念在苏醒。
逍遥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想起三百年前护界之战后,最后一位上界使者踏云而来,说\"下界修士该懂尊卑\";想起战天大帝被雷劫劈碎时,天空中飘下的\"劫云里有仙纹\"的传言;想起瑶池女帝在他怀里咽气前,用血在他掌心画的...命运之塔的形状。
\"好个重塑秩序。\"他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冰碴子,\"当年他们用天规压我们,现在想用残魂锁我们。
可他们忘了——\"他抬起手,眉心愿力化作光雨,其中飘出无数细碎光点,是方才战场上所有士兵、百姓、甚至被净化的傀儡残留的信念,\"人心即命,众生的念头,才是最大的变数。\"
古皇盯着那些光点,忽然伸手接住一缕。
他看见其中有个老卒在笑,是当年北境城破时,替他挡下致命一击的火头军;有个少女在喊,是三日前被黑暗巫师掳走的采药女童。
\"走。\"他将龙鳞甲扣得咔咔作响,\"下一个残魂节点在葬星谷?
我倒要看看,他们锁得住星辰大帝的魂,锁不锁得住我的剑。\"
逍遥屈指一弹,掌心愿力如活物般窜向天空,在云端撕出一道金色裂缝。
裂缝深处传来星辰坠落的轰鸣,那是时间通道开启的征兆。
玄冥龙仰头发出长吟,龙翼展开足有三十丈,将两人托上龙背。
临入通道前,逍遥回头望了眼战场——焦土上还插着半截骨幡,断墙下有个小傀儡的残躯,它被净化前的最后一丝念头,是\"想回家\"。
\"命运之塔。\"他对着风轻声说,\"你要锁的,从来不是残魂。\"
话音未落,龙背突然一震。
逍遥的识海像被无形之手攥了一把,疼得他差点栽下去。
他下意识按住眉心,却只摸到一片温热——是方才那缕老卒的愿力,此刻正发出微弱的光。
古皇察觉到他的异状,皱眉道:\"怎么?\"
\"无事。\"逍遥摇头,目光却死死盯着时间通道深处。
那里有星芒闪烁,却在他注视下,突然扭曲成一张模糊的脸。
龙首一低,载着两人冲进光缝。
而在他们身后,那枚被千面鬼抛来的玉简突然泛起红光,表面浮现出一行血字:\"入局者,终将成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