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瑶顿在原地，吵闹不堪的场景和他不满责备的眼神让她头疼，刚刚宋阑音提到的璇璇更是让她心里难受。
沐熠璇一直没有改姓，但小学还没念完就送出国了，明面上说的是留学深造，实际去做什么她都明白。本来她是万不同意的，可是她选择了回来有些事就身不由己了，再加上璇璇自己也愿意，她再心疼也只能忍痛割爱。
最开始那几年她想念得很了，偶尔还会去看望，璇璇有时间也会回来小住，后来渐渐的，宋默总有各种理由阻止她去，就只能偶尔通通视频，还是要他主动拨过来才行。距上次见面已经好几年了，视频也是三个月前。
平时在家里沐熠璇是敏感话题，如果沐瑶不主动提起，大家心照不宣谁也不会提，这下突然听宋阑音提起，所有的思念担心一齐涌上心头，只觉得心里仿佛喘不过气来一样发紧，下意识扶住餐桌往后退开一步。
可是餐厅里的人都在安慰宋阑音，没人发现她的异状，她深呼吸缓了口气，转身上楼去了。
宋默安抚好女儿一回头，刚才还浑身怒火的人已经不在原地，他下意识往楼梯看去，就见沐瑶扶着侧栏摇摇晃晃上楼，心里一惊，忙去扳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音音乖，不哭了。”
宋阑音知道他什么意思，眼泪汪汪不放人，“爹地不许丢下我！”
“听话。”宋默眼神暗了暗，已经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让他越发心疼，这可和疼女儿不一样，那是他的命。
“爹地...”
“音音乖。”宋母及时拉住孙女，“你是好孩子，奶奶陪你吃饭好不好？”
“是啊是啊。”宋父也说，“音音过来爷爷这里。”
宋默趁机起身，大步流星往楼上去。
沐瑶回了房，直接拉开抽屉找到止痛药，倒了两颗咽下去，觉得心里好受一些才在软凳上坐下。
梳妆镜里的人相比前些年长了些肉，但仍然消瘦，虽然有好好保养，岁月依旧在脸上留下无法抹灭的痕迹，眼角有了细纹，皮肤也没以前紧致。
这些都不是大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因为毒品的侵蚀和冒险生下两个孩子，她的身体差点被掏空，并且落下了心悸的毛病，一生气着急心口就犯疼。平时她已经很注意了，轻易不会生气，可宋阑音这个孩子，打小就爱和她对着干，总气的她心慌头疼。
抬手揉了揉眉心，眼角从镜子里瞟见后面推门进来的人，她视而不见起身准备去浴室洗漱休息了。
“瑶瑶。”宋默拉住她，摸了摸她微凉的脸，目光抱歉心疼，“对不起，刚才不该凶你。”
“你没错。”沐瑶面无表情，“你们都没错，错的是我！”
“没有没有。”宋默双手捧起她脸，一本正经的说，“我的瑶瑶永远都不会错，是我不好，对不起。”
沐瑶静静看着他，目光如平静的湖面波澜不惊，“我想去意大利。”
宋默自然明白她什么意思，可他一时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拉着她到沙发坐下，握着她的手轻轻按摩，“再等等，不出意外，璇璇明年就能回家。”
“为什么你总不让我去看他？”这个话题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从最初的愤怒到现在的平静，沐瑶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质问他。
“不是我不让你去。”宋默说，“最近几年璇璇的变化你也看见了，岛上有很多你无法想象的训练方式，我怕你看了受不了。”
每次都是这个理由，沐瑶听的无力也不想追问反驳。曾经她一气之下定了机票跑去意大利，安德鲁热情接待了她却拒绝带她上岛，没有宋默的亲口信，他不会带任何人去。她给沐熠璇留言让他出岛，那边的回复是，考核没完成他走不了。宋默去接她回来时，承受了这些年来她最大的一次怒火，回来后不管他说什么怎么哄她都拒绝与他单独交流，后来要不是宋阑音哄的她开心，他不敢想象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而且他现在在修第三学位，时间很紧，就算你去了他也没空见你。”
沐瑶无声叹了口气。
沐熠璇天资聪慧，智力发育完全超出她的预期，在别人刚上大学的年纪他就拿到了第一学位，二十岁不到就从商学院满分毕业了，比当爹的还厉害，一度让她怀疑是不是小时侯生病后上天给他的补偿。
就连身高也是，以前还怕他长不高，出国没几年，就跟雨后春笋似的噌噌蹿，上次去看他，已经跟宋默差不多高了，让她又惊又喜。
宋默看她神情有所缓和，心里松了口气，柔声说，“璇璇说他想给你惊喜，回来之前不见面是最好的。”
沐瑶无法认同，“他能有什么惊喜，他是我生的，我连他有几根眼睫毛都一清二楚！”
宋默说，“那你说说他有几根眼睫毛？”
沐瑶：“……”
宋默表情认真，一本正经跟她对视。
沐瑶扬起手，几乎是没有犹豫就拍了上去。
女儿打不得，他还打不得么。
宋默也不恼，私下里沐瑶对他动手的日子多了去了，他从不认为这是在教训人，就她这力道，调情还差不多，所以每次他挨了揍，还要关心人手打疼没。
这么一闹，沐瑶气也消了，把手送到他面前让他亲。
宋默哪会拒绝，在她手心落下轻吻，然后又捏了捏，顺势把人抱住。
两人都没怎么吃饭，宋默问她要不要再去吃点。
气都气饱了，哪还有心情吃饭。
她不去，宋默自然也不会去，看她神情疲倦，便去拿了睡衣伺候她洗漱，打算一会让人送宵夜上来。
洗完上了床把人抱进怀里，宋默才想起看到她吃止疼药了，立马心疼的不行，轻轻揉按着她的胸口问，“还疼不疼？”
沐瑶摇了摇头，回头看他，“难道你真没发现问题？”
“什么问题？”
沐瑶抿了抿唇，一脸严肃，“音音的恋父情结。”
宋默一顿。
“我早就告诉过你，这样教育孩子不对，你看现在她都多大了还成天缠着你。”
五岁之前，这孩子几乎就没自己走过路，就连睡觉都要抱着，如果不是她严厉警告女儿大了不许和她有过多肢体接触，估计现在都还睡他们房间。
宋默表情复杂，迟疑着问，“你这是在…….吃醋？”
沐瑶瞪他，“我在和你说正事！”
“等她再大一点就好了。”宋默收了玩笑的语气，满不在乎说，“她现在还是孩子，任性一点很正常。”
宋阑音何止是任性，简直是娇纵又蛮横。
当初本是床第间意乱情迷随口一说再要个孩子，没想到她上了心居然真有了，否则按她当时的身体情况他怎么可能会再提出这样的要求。
如今孩子都这么大了，沐瑶才有些后悔，倒不是后悔要了她，而是后悔没把她教育好。
宋家几代都没出过女儿，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小公主，那还不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家里一个比一个宠，自断了奶几乎就没让她沾过手，尤其是这个当爹的，嘴上说的好听，宋阑音百分之九十的毛病都是他给惯的，原以为他对沐熠璇小时候就已经够溺爱了，直到有了这个小女儿，她才知道什么叫没下限。
就她那房间，从她住进去开始翻来覆去不知道折腾过多少遍，有一次睡到半夜醒来觉得屋里太黑，哭着闹着要星星，于是他连夜叫人来做了银河幻景，折腾的一家人都没睡好。去年又嫌银河看腻了，不符合她仙女气质，要童话森林，也都随她去了。
可她毕竟大了，天天跟父亲黏在一起算怎么个事。
沐瑶说，“你别光顾着溺爱她，要教会她边界感，否则别在外面给人骗了。”
“女孩子溺爱一点以后才不会吃亏。”
沐瑶翻了个白眼，“就她那德行，谁能让她吃亏？”
“这样才好呢。”宋默说的霸气极了，他的女儿就该无忧无虑想怎样就怎样。
沐瑶说，“以后嫁不出去你别后悔。”
“那更好了。”宋默满不在乎，“不稀罕嫁给别人。”
沐瑶无语看他一眼，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宋默说，“你三十岁的时候还要我哄才肯起床呢，半夜起来找不见人也要闹。”
说着忍不住捏了捏她脸，笑容揶揄，“她跟你一个德行。”
“那能一样吗！”沐瑶拍开他手。
宋默好奇，“怎么不一样？”
沐瑶面无表情，“你是她爹。”
“那你呢？”宋默看着她，“我是你什么？”
沐瑶说，“工具人。”
宋默，“……”
“提款机。”
“……”
“Atm。”
“……”
“银行卡。”
“……”
“够了没？”
“……”
宋默隔着被子拍了她一巴掌，磨着后槽牙说，“年纪越大嘴巴越硬，说句好听的，不然晚上自己睡。”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离不开谁！
沐瑶冷哼着抱住他，凑过去在他耳边软乎乎叫了声老公。
宋总满意了，抱着她亲了一口，说，在他眼里音音永远是小孩子，他有分寸，叫她别太担心。
两人在如何教养孩子这件事上很难达到一致，很多年前沐瑶就知道了。
那时候对沐熠璇也是如此，满口答应她会把坏毛病给他改掉，转头又带他出门挖蚯蚓，每次说起来就是他有分寸。
而对小女儿，更是予求予取，宠爱到没边了。
她说了也没用。
真是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