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护士送来血浆，又到了输血的时间。
沐熠璇已经习惯了，也不会闹事，乖巧听话的躺在病床上，任由鲜红的液体慢慢流进他的身体。
倒是沐瑶，每次到输血期，她的心就揪疼。
幸好输血时孩子会很疲倦，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很快，小孩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她坐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孩子，目光忧伤。
宋默的态度在她意料中又意料外，早就不奢求他会一口答应，只盼能看在以前的情分上说句考虑也是好的，哪想到他会这么冷硬。
要她放弃孩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当初她不顾母亲反对，冒着生命危险执意要留下孩子，好几次差点一尸两命，最后好不容易平安将孩子生下来，却被告知因为她吸过毒孩子携带了大量病菌，治疗的过程漫长又痛苦，可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放弃他。
一路苦苦坚持到现在，眼看希望就在眼前，又怎么能说弃就弃。
可她更不敢告诉宋默真相，宋家不是良善之家，前面已经有那么多血的教训，她的孩子，她只希望能健康快乐的长大，就算是最平凡的普通人也无所谓。
母亲总是明里暗里让她回来找他试试，她一点念头都不敢有。
如果让他知道孩子的身份，一切就都完了。
那个地方，不管是她还是孩子，她都不想有任何关联。
否则当初也不会费尽心思逃离。
如果不是为了给孩子治病，她是永远不会再回来的。
好在所有资料都做的很完美，早在她决定离开就已经计划好一切，不怕任何人的探查。
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如今她也不能再避开。可这个人，早就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了，今时今日，她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跟他谈条件。
正当她一脑袋乱麻不知如何是好时，对方先一步把电话打了过来。
宋默说，捐赠的事可以考虑，但他有条件。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了想法，但只要肯考虑就是好事，沐瑶忙不迭应下，“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能力范围内我都答应。”
宋默说，“半个小时后，司机会来接你。”
说完就挂了电话。
看着回到桌面的手机，沐瑶心情复杂。
时间已经很晚了，这个时候找她去，明显不是什么好事，可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无声叹了口气，沐瑶拨出沐平安电话，请他来帮忙照看孩子。
……
就算有过心理准备，等司机把她带到地方，看着面前金碧辉煌的大楼，她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泛苦。
他居然叫她来酒店！
司机还是以前的司机，对她的态度如以往般恭敬，见她坐在车里半天没动，开口说，“宋总说您要不愿意的话，我送您回去。”
她确实不愿意，可自己有求于他，哪里有资格拒绝。
沐瑶压下情绪，谢过司机好意，开门下车。
他在这里有专属房间，以前来过两次，她也不陌生，顺着记忆里的路线上去，果然顶楼的套房门口候着人在等她。
见她从电梯出来，十分恭敬的把房卡递给了她。
刷卡前，沐瑶犹豫了两秒，但仅仅也是两秒，便咬牙豁出去了。
反正，他们什么都做过了，也不差这一次。
房间里宋默坐在沙发上，面前摆了一瓶红酒，两个高脚杯。
进去了沐瑶才发现，他穿着睡袍，似乎刚洗过澡。
“站在门口做什么，过来。”宋默听见声音瞧见是她，又见她站在门口半天不动，不由出声。
真要面对了，沐瑶还是有些难以适从，只得抓紧了手提袋掩饰心里的紧张，腿往浴室挪。
“我…先去洗澡。”
“急什么。”宋默对她招手，语气不容拒绝，“过来。”
沐瑶只好僵硬的走过去，站到他面前。
“昨天的事，抱歉。”
她还在为昨天打他那一巴掌懊悔，生怕他会记仇。
宋默倒是没任何表示，表情更是看不出喜怒，拉她到自己身边坐，忽视她的僵硬与紧张，递给她一杯酒，“先陪我喝一杯。”
沐瑶没有犹豫，接过来一饮而尽。
宋默笑了一下，也没嫌弃她的莽撞，顾自拿了另一杯在手中把玩，也不看她，状似随意的开口，“聊聊这几年的生活？”
一个下午的时间，足以让他拿到所有资料，她是三年前去的凌越，当时就带着孩子了，所有人都说她的未婚夫在她怀孕后意外走了，留下她和病弱的孩子相依为命。但是，从她离开到出现在凌越，中间有两年空白的时间，谁也不知道这两年她去过哪里遇见过哪些人，只有t市一家私立医院提供了一份出生证明，从记录上来看，孩子确实是三年前出生的。
至于其他的，他要她亲口说。
沐瑶知道他肯定会去调查这些年自己的生活轨迹，就算掩盖的很好，不免还是有些紧张，不过他这个问题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老实回答，“戒毒，找工作上班，给孩子治病。”
充满煎熬的过程被她一句话概括，简单又枯燥。
宋默也不深究，挑了个重点问，“怎么戒掉的？”
沐瑶如实以告，“我妈用绳子把我绑在空房间里让我啃甘蔗，刚开始不怎么管用，还用过铁链，后来情况好一些了就让我啃萝卜，再加上药物辅助，半年不到就成功了。”
宋默听完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淡淡评价，“你妈可真下得去手。”
沐瑶说，“我自己要求的。”
宋默点了下头，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姿态自在随意，“你想做的事从来没人拦得住，不想做的逼也逼不了。”
说完向后靠进沙发背里，侧过身子支着头看着坐如针毡的人，“我一直没想明白当年你们到底是怎么走的？”
宋默问的认真，“说说？”
沐瑶并不想再提起那段过往，但他问完后就不再说其他的，似乎得不到答案不罢休，沉默片刻后，她只好开口，“我提前约好了出租车。”
“直接去的t市？”
沐瑶摇了摇头，“在乡下住了两个月，等我情况好一些后先去了Y市，彻底稳定后才去的t市。”
“难怪。”他哪里都找不到。
“你当初出去乱跑故意的？”
“……嗯。”
当初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她撑着身体乱买乱逛，表面上看她在任性挥霍，实际上她是在查看路线，尤其是开着车出去乱跑乱停那次，是为了搞清楚哪些地方是监控盲区。好在当时市里有监控的地方并不多，她只用了几天时间就把路线摸清楚了。
宋默笑了一下，“计划的很周全，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事到如今没必要再虚以委蛇，沐瑶抓紧了手中的酒杯，轻声开口，“我听见了你跟李医生的谈话。”
这倒是在宋默意料之外，瞬间表情有些古怪，“你怕我要留下孩子？”
沐瑶不敢说不是。
她是听见他说不要孩子才起心想走的。
那个时候她本来已经自我放弃了，可那次体检让她起了疑心，直到李医生第二次来给她做体检，她才猛然想到自己生理期推迟了一个多月，所以偷听了书房的谈话。
其实他们都猜的没错，确实是孩子唤起了她的生意，可那时宋默对他们面目全非的感情产生了质疑，不敢拿孩子做赌注，让她以为他不想要这个孩子，后来她也给过他机会，试图不要那些东西，然而他没有察觉，只是一门心思想要满足她。她这才想到逃离，她要孩子，不离开他，她和孩子都活不下去。
宋默不会知道她的这些心思，她也没打算说。
她的沉默成功让他误会了。
宋默说，“你怕我要孩子不顾你，所以你跑了，打掉了他，戒了毒，去到新的城市，认识新的人，开始新的生活？”
他点了点头表示赞许，“不错，很励志。”
“那你知道我这几年怎么过的吗？”
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瞬间捏紧了。
她并不想知道，可她更说不出阻止的话，只能尴尬坐在原地，背脊挺的老直。
宋默视而不见她的小动作，收回目光看着手中的红酒杯。
“在你忙着新生活的时候，我在每天每夜的为你担惊受怕。”
怕她禁不住诱惑做坏事被人欺负，又怕她受不了折磨痛苦难过，唐暮晨第一次带回消息说在临市一个小酒吧有人为了拿到一小袋东西被人玩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亲眼否认的。不过后来一次又一次，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现在看来，是我小看了你，没想到你能耐啊，居然这么快就戒掉了，恭喜。”
宋默倾身倒了一杯酒递给她，伴随着这一声恭喜，他的酒杯出现在了她面前。
沐瑶心底有些难堪，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可又开不了口拒绝，只得沉默的跟他碰杯，两人同时喝了一口。
宋默换了个姿势，又问，“再来说说你那未婚夫？”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叫沐瑶顿在原地，身体僵硬的更厉害，心里警铃大作。
宋默将她的反应瞧在眼里，目光逐渐冷下来，“怎么？舍不得说？”
“我……”沐瑶张口结舌。
“你放心，我不会拿一个死人怎么样。”宋默说，“我就是好奇。”
“……”沐瑶抓紧了酒杯答不出来。
宋默无声冷笑，主动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后来。”
“怎么认识的？”
“……他是我的主治医生。”
“他追的你？”
“……嗯。”
“他追你你就答应？！”
沐瑶说，“他对我很好。”
“有多好！”宋默再也忍不住愤恨和嫉妒，一把扔掉手中的酒杯，伸手就把她始终低垂的头抬起来，逼她跟自己对视，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东西，“比我对你还好？”
这一场问话犹如刑讯逼供，把她极力想忘却的过往全部挑了出来，沐瑶心里有些委屈，更多的还是难堪，他何时这么对待过自己，可她却不得不吃下这份苦楚。
宋默看着她眼底逐渐蔓延上来的水汽，气的恨不能把她撕了，“沐瑶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让别的男人碰你！”
“……他已经不在了。”沐瑶说的很艰难。
“那又如何！”宋默抓着她，手劲大的她感觉到了疼痛。
“你不是想要我的骨髓吗！行！”
“从现在开始，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直到我满意为止！你把我哄高兴了，我就给你！”
“可以！”沐瑶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下来，伸手就握住了他的手，眼底漫上喜悦，也顾不上他的冷眼，追着问，“你要我做什么？”
“你说呢？”宋默只觉得她亮晶晶的眼碍眼的很，抓她的手不由抚上去，这双眼睛，让他迷恋到疯狂的眼睛，还是那么干净。
真想给她剜出来看看，有没有连着她的心。
否则，为什么里面看不见他了。
而她的心……
骨节分明的手指从眼睑滑向她的胸口。
粗糙。
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宋默蹙起眉，看着她身上的连衣裙。
劣质，低廉，根本配不上她。
沐瑶却被他这一番动作弄懵了，一开始只觉得他的碰触有些暧昧，可那手到自己胸口后就停下了，瞬间又尴尬无比，等了半天，瞧他始终皱着眉头，目光放在自己衣服上，大概明白他想要什么了。
“我…自己来。”
宋默闻言回神，立刻便知道她误会了，不过，他也没打算解释，何乐而不为？
于是便起身退到一边，看她站了起来，摸索着拉开了裙子的拉链。
等她脱掉外衣，只剩贴身的内衣裤，宋默将她全身打量一遍，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目光里面没有情欲，全是打量和审视。
太瘦了，瘦的让他不满皱眉。
沐瑶到底还是拉不下来脸彻底脱光，可他的眼神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想到能让他高兴的方式，她咬了咬唇，压下心底的情绪，赤裸着身体，慢慢跪在了他面前。
她始终垂着眼，没看见头顶震惊，不敢置信的目光。
她只顾着不断安慰自己，也不是没做过，孩子都生了也不用在乎这点自尊了。
可是伸出去的手还是止不住颤抖，尤其是在触到浴袍后，连身体都跟着微微颤动。
她不愿，不想，但不得不做。
沐瑶深吸一口气，捏住了睡袍带子，就在她打算抽掉的那一刻，宋默再也忍不住愤怒，一把将她提起来丢进沙发里，目光沉痛冰冷，风雨欲来。
“你居然敢为别的男人做到这种地步！”
“你怎么敢的沐瑶！”
他何曾让她受过这种委屈！如今她却甘愿为别的男人匍匐在他脚下！
可她什么都不说，只会泪眼模糊看着他，表情倒是一如既往的固执。
他想教训她，想惩罚她，甚至是折磨她，可捏住她下巴的手半天也没使上力，不管过去多久，他都见不得她这副委屈可怜的模样，叫他又爱又恨，又心疼。
最终，经过一系列的天人交战，宋默抽回手站到一边缓解情绪，似乎再也不愿多看她一眼，“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