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默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
他去过沐家很多次，沐瑶不肯见他，发的信息也石沉大海，一句回复也没有，他知道，她肯定又把他拉黑了。
江晓带沐瑶出去那两天，他其实一直跟在后面。
他太想念她了，夜不能寐，好几个晚上都去她家楼下，独坐在车里，熬过漫漫长夜。
看见身形消瘦神情憔悴，努力跟江晓说笑的人，又心疼的不行，急切的想要求得她的原谅。
某些时刻，他甚至想直接上门把她绑回来，让她再也不能离开。
可理智制止了他。
他太了解沐瑶了。
如果用非常手段对待她，她一定不会束手就擒，肯定会跟他鱼死网破。
所以他只能等，等她冷静，愿意跟他谈。
江晓跟他说，用她喜欢的方式先哄她开心，她也会试着帮他说好话。
哪想第一次就失败了。
沐瑶根本不接受他的任何道歉。
直到收到离婚协议。
这一次，协议是她亲手写的，再也不是网上胡乱下载的，里面白纸黑字写着，他们因感情破裂，决定离婚，她愿意净身出户，不要他的任何东西。
所有宋家给她的一切，她都不要。
干脆利落的想要和他划清界限。
他再也坐不住了。
……
宋母见过沐瑶后，回去就告诉她，宋默要见她，否则他不介意上门抢人。
沐瑶冷笑连连，跟电话里的宋母说，“我说过了，没有离婚协议，我不会见他。”
电话这头，宋母看着被宋父按耐住冲动的儿子，试探着说，“那他明天来可以吗？”
“协议签字了吗？”
宋母说，“他要当着你的面签。”
“……”
“可以吗瑶瑶？”
“……行。”沐瑶答应下来，但她不愿意在家里见他，说了个地址，随后挂了电话。
“看到了吧！”宋默又急又气，指着挂断的电话，脸色极度阴沉，“她铁了心要离婚，你们再拦着我就真的完了！”
宋父是听说了这事专门赶回来的，但他无颜面对沐瑶，所以这么多天也没去过沐家。只在家里宽慰劝诫宋默要有耐心，不要意气用事。
此刻亲耳听到了沐瑶的冷漠和绝情，他只说了一句话。
“你放心，这个婚，你不点头，谁也不能让你们离。”
“爸……”
宋母叹了口气，放下手机，对坐在沙发上的儿子说，“还记得你当初说服我爸要跟她结婚的理由吗？”
“妈，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怎么不是？”宋母也提高了声音，“你当初说她让你感到快乐，感到满足，她填满了你空缺的部分！你想跟她过平凡日子！那现在呢？她对你来说，现在是什么？”
“……从来没变过。”甚至更甚，只有她能压制他的暴戾。尤其是在她被泼了狗血后，以她的名义做了很多慈善，暗地里那些事几乎都不过问了，连唐暮晨都说他越来越心慈手软。唯独跟她有关的事，忍不了，怎么都忍不了，看见她受伤受欺负，血液里的杀戮几乎要破体而出，可又害怕业障太多牵连到她，这才一次次妥协，没要了那些人的命。
他的瑶瑶，要永远干干净净受人尊重。
宋母看他情绪逐渐平静下来，语重心长说，“瑶瑶是个好女孩，本不该被卷入我们这种家庭。可是这几年这个家有了她确实多了人情味，你俩又恩爱有加，我跟你爸也不好再说反对的话。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花，你却总是以保护者的姿态把她瞒在鼓里。换成是你，你能不生气吗？”
“她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离婚，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那你也要跟她把话说明白。”宋母说，“明天见了她，不管她说什么你一定要沉得住气，不能逼她，更不能强迫她做任何事，先让她把气发泄出来，离婚的事，你爸说的对，你不点头没人能让你离，法院也不行。”
……
沐瑶说的地址是江边一家咖啡厅，环境优雅，落地窗外面能看见滨河公园，以及不远处的江水滔滔。
最主要是，这边离民政局近。
她按时赴约。
宋默已经到了。
坐在二楼视野最好的位置等她。
沐瑶推门进来，见里面只有他端坐着，瞬时便知道，今天这间咖啡厅除了他们，不会再有其他客人。
所以，她也不用任何顾忌。
宋默在她出现的刹那就抬眼看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克制住想要拥抱她的冲动。
他太想念她了。
这是自真相被揭露开后两人第一次见面，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在看见她的刹那，全部变成了空白，此刻，他只是贪念的看着她，看着她面无表情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给你点了卡布奇诺和甜点。”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先起身拥她入怀，亲吻后再把她放到座位上，只是客气的请她入座。
沐瑶不想跟他说任何废话，开门见山，“协议呢？”
“这事不急。”宋默说，“听说这里的提拉米苏不错，你会喜欢的。”
沐瑶起身就走。
“瑶瑶！”宋默跟着站起来，声音夹杂着痛苦，“我们之间难道就只有离婚可以谈了吗！”
沐瑶背对着他，缓缓闭上眼睛，“是。”
“那你不想找我报仇了吗！”
抓住包的手不断握紧，沐瑶说，“只要离了婚，我们之间就两清了。”
“不。”宋默缓步走到她身后，看她的眼神深沉又执着，“我们之间永远无法两清。”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你吗？今天我会全部告诉你。”
……
沐瑶又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她终是没有走掉，如他所说，他们之间确实还有其他事需要谈。
侍者送来咖啡和甜点，都是她喜欢的。
但沐瑶一口都没动。
宋默把精致的甜点往她面前推了推，“吃一点好不好？”离近了才发现她比上一次见面又瘦了，脸上的肉一点没长回来，眼睛越来越大。
沐瑶看着他，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他今天精心打扮过，发型穿着，都是她说过喜欢的模样，可这一次，她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冷漠的看着他。
“当时，你为什么没救我爸？”她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
医生说父亲的致命伤是胸口的那一枪，可是视频里面打中的是他肩膀，也就是说，后续父亲还中过枪，她不明白的是，他既然在现场，第一次可以说是意外，第二次，甚至第三次呢？
“爸爸对你那么好，他那么喜欢你，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没救他！明明…明明你当时离他那么近！”
“我……”宋默喉头发苦，这个问题他回答不出来。
不是他不想救，他想，他比谁都想，甚至他宁愿所有子弹都打在自己身上。
可出事的那一瞬间，唐暮晨以最快的速度把他带到了安全范围，训练有素的保镖把他挡的密不透风，他们的责任和使命就是保护他，谁也没顾上轮椅上的人。
“对不起……”他充满了自责与后悔，除了自己，他无法怪罪任何人，所有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这不是沐瑶想要的答案，可她也知道，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沐瑶心痛如绞，几欲落下泪来，“其他人的事我可以骗自己，全部推到唐暮晨身上，可爸爸的事呢，你说，你要我怎么原谅你？”
看她红着眼强忍着眼泪故做坚强的模样，宋默心疼不已，很想抱抱她，安慰她，可他现在没有这个资格，只能尽量温柔的说，“我不求你能原谅我，瑶瑶，我只希望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未来，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你，好吗？”
沐瑶笑了一下，笑容充满讽刺，反问他，“你觉得可能吗？我现在看到你就会想到你做的那些龌龊事，想到爸爸倒在地上的模样，你还想我天天面对你，你不觉得自己很可耻吗？”
宋默说，“我可以暂时不出现在你面前，只要你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多久我都可以等你。”
沐瑶还是笑，既无奈又心酸，“你就这么非我不可？”
“是！”他承认的很痛快，毫不掩饰自己的深情，“我非你不可。”
“为什么？”沐瑶收了笑，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会是我？”
以前她也问过，为什么是她，他说是缘分，是爱情，可现在，她不会再相信他的鬼话，他如此大费周章，编织了巨大的谎言来困住她，岂止是爱情这么简单。
“因为我爱你。”宋默直视着她的眼睛，“我爱你这件事，从来没有骗过你。”
沐瑶冷漠的勾起唇角，目光像冰锥一样直刺到他心底，“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我知道一开始你就调查过我。”
家庭背景过往经历，他全部一清二楚，以前她也相信他们之间是纯粹的爱恋，如今撕破表象，现实鲜血淋漓的呈现在她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假象。
“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然她的态度让他痛不欲生，可这也许是他唯一辩解的机会。
宋默说，“我承认我早就知道你们家的事，对爸妈小童好也有补偿的意味，但是对你，”他顿了顿，眼底一片执着，“从始至终，我都是真心的。”
沐瑶面无表情，“你不觉得这话很可笑吗？”
在早就知道他们家背景的情况下一步步接近她，明明是罪魁祸首，却表现得像个情圣，她忍不住冷笑，他还真是可恨又可悲，不仅骗了她这么久，到头来连他自己也骗了！
宋默说，“其实，你大一那年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所以你承认接近我是别有目的？”
“不是！”宋默急忙解释，“我不知道会在那里遇见你，也没有刻意安排，接近你只是因为你吸引我，没有任何目的！”
沐瑶冷冷看着他不置可否，她怀疑过他们的开始，可也只是怀疑，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爱也好愧疚也罢，他给的温暖她曾经深深迷恋过。如今他却轻描淡写将她心底最后一点幻想全部打破，她已经不知道是该恨他，还是替自己感到可悲。
“……你大概不知道，十几年前你还在地下赌场打黑拳的时候，曾经有人每一场都买你。”宋默说，“那个人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