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睡醒后，沐瑶去文印店打印了一份离婚协议，签好字，开车直接去了宋氏大楼。
这段时间她状态不好，昨晚也没睡好，眼底一层青灰，所以出门就带了墨镜，楼下保安不认识她，又看她来势汹汹，拦着不让进。
沐瑶把手里的协议递过去，面无表情说，“看不见吗？我来找他离婚，你说我是什么人？”
保安往协议书上看了一眼，瞧见大老板的名字，瞬间整个人都惊呆了，满脸疑惑把她扫视一遍，“你不会是骗子吧？”
沐瑶正打算说你给他打个电话，就看见大厅里出现一个熟人，“粱慎！”
粱慎寻声望过来，一眼就认出她来，快走几步到她面前，“您叫我？”
沐瑶对他点了点头，又看向保安，一副看吧，我是不是骗子的表情。
保安哆哆嗦嗦赶紧道歉，“对不起，我…”
一句话没说完，沐瑶就挥手让他走了。
粱慎引着她往电梯走，“抱歉，安保科的人不认识您，希望没有冒犯到您。”
沐瑶笑了一下，表示都是小事，不用在意。
粱慎说，“宋总在办公室，您直接上去就行。”
沐瑶说了句谢谢。
她很久没来公司，杨秘书又添了新的助理，看见她出现在专用电梯，忍不住好奇的打量。
沐瑶目不斜视，直接往总裁办大门去。
杨秘书也看见了她，忙迎上来，“您怎么来了？”
“莉安姐。”沐瑶停下脚步跟她打了个招呼。
杨秘书拉着她看了一圈，“身体好了吗？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沐瑶说，“我来找他离婚。”
“……”杨秘书双眼慢慢睁大，脸上逐渐浮现不可思议的神色，以为自己听错了。
沐瑶被她表情逗笑，笑嘻嘻的捏她手，“你这表情也太夸张了吧。”
说完放开她，笑容满面的去推门，门开的那一刹，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宋默昨晚也睡得不好，他哪里想得到她居然真跑去跟一个风尘女子争风吃醋，气的他脑袋疼了半宿，今天一大早就来公司了，想着在没有沐瑶的地方冷静冷静，好在今天事情不多，处理完工作后他正靠在椅子里闭目养神，就听见了开门声。
正要呵斥哪个人这么不守规矩，不敲门就进来，睁眼一瞧是沐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重新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沐瑶在心里冷哼两声，径直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协议往桌面上一拍，也不跟他废话，“签字！”
宋默眼皮都没抬一下，懒得理她。
沐瑶摘下墨镜踹了他一脚，“你装什么死！既然你想玩，我就陪你玩个大的，别跟我来冷战夜不归宿这一套！有种你把离婚协议签了！”
宋默慢慢睁开眼看向她，黑曜石一般的眼里沉寂一片，看不出情绪，但沐瑶可以清晰的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不发一语，伸手拿过她拟好的协议，看也没看一眼，慢条斯理，直接给撕成了碎片，随后一抬手，碎纸片雪花一样飘落在两人中间。
沐瑶冷笑一声，从包里重新拿出一份。
“继续，我还有。”
宋默面无表情，“沐瑶我提醒你，适可而止。”
沐瑶把手里的东西全扔他怀里，“连婚都不敢离，你跟我装什么。我告诉你宋默，这件事你要不跟我掰扯清楚，我跟你没完！你敢去找小姐陪酒，就别怪我跟你离婚！”
宋默收回目光，疲惫的揉了揉鼻梁，气急反笑，“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行，你要掰扯清楚，我们就来好好掰扯！”
宋默说，“沐瑶我问你，你自己觉得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沐瑶顿了一下，“我们在说你出轨的事！你别转移话题！”
“我出轨？”他似乎觉得这个说法很可笑，忍不住冷笑起来，“且不说我只是跟她喝酒，就算我跟她有个什么，以我的身份地位，谁能，谁敢说一句错！”
沐瑶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好疼，疼的她脑袋嗡嗡响，连呼吸都跟着难受起来。
嘴巴张了好几下才说出话来。
“……你这是，承认了？”
“我承认什么了？”宋默冷睨着她，“我只是在告诉你，这么多年我把你捧着供着掏心掏肺，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我倒想问问你，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你把我当什么？”
“你去找小姐我在家等你回来，受尽了你的冷眼，你说我把你当什么！”沐瑶觉得可笑，“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凭我是你男人！”宋默猛然从座椅上站起，语气里含着豁出去的决绝，目光阴鸷夹杂着狂风暴雨。
“沐瑶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我有没有让你受过一丁点委屈！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行，我顺着你依着你，陪你玩地下恋！你要出去工作，可以，我送你去面试！你任性胡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我难堪，我都顺着你让你出气！这些年你要什么我给什么！就差把我这条命给你了！你说我把你当什么！”
“可你呢，你怎么对我的？我说什么你都不上心不长记性！仗着自己那点身手搁谁面前都当好人，甚至还去赌场打架！胡作非为就算了！还跟我这一句实话没有！沐童的事瞒着我！山里的事瞒着我！工作的事瞒着我！大大小小我不问你就把我当空气！”
“我……”沐瑶心底泛起强烈的不安，尤其是听他说到山里的事，瞬间连呼吸都紧了，“我没想过瞒你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宋默冷笑着打断她，看她的眼神冷漠至极，声音如来自地狱般冰冷无情，“只是因为你的自私任性，害死了两个孩子是吗？你有能耐跟一个陪酒的争风吃醋，没能耐保护好孩子是吗！”
他知道了……
沐瑶如遭雷击，被震在原地，手脚瞬间冰冷，愤怒不安全部变成恐慌，连声音都带着颤抖，“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宋默努力克制施暴嗜血的冲动，捏紧了拳头问，“解释你准备瞒我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
“不是的……”沐瑶慌乱无章又想去拉他手，被冷漠的挥开。
“别碰我！”
她措手不及倒在地上。
宋默居高临下俯视伏在地上的身影，愤怒远超心痛，“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自以为是的固执害死了两个孩子！而你甚至不想让我知道他们的存在！”
只要一想到那天医生说的话他就有杀人的冲动。
他把失去孩子的痛苦和愤怒发泄到医生身上，医生说，沐瑶的子宫本就薄弱，上一次小产没护理好，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导致流产。
他不明白医生说的什么意思。
助理说，我把医院的附件放办公桌了。
而他的办公桌，只有沐瑶能动。
那时他才恍然想起自从她毕业旅行回来，每次提起孩子情绪波动都很大，甚至还哭过一次。
原来如此。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要瞒着他，想方设法不让他知道。
每天每夜，只要看见她，他就有质问的冲动，然而因为怜惜她刚刚小产，咬牙忍了，直到回到家，看她和江晓有说有笑，他想抓着她怒问，为什么曾经有过孩子的事不告诉他！为什么要去参加该死的毕业旅行！为什么总是任性妄为，什么事都瞒着他！
可他又想让她主动来找他忏悔，听她亲口承认错误，可是没有！不管他怎么套话，提醒，她似乎完全不记得第一个孩子！为此他更加愤怒，好几次半夜醒来，看见怀里安然入睡的人，他都想就这么掐死她算了，免得她只会折磨自己，可又舍不得，又爱又怒。
只得限制她的私人活动，想着再给她机会，只要她主动说出来，他就原谅她。
她却不够安分，那一天在山路上看见孤立无援的她，他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克制住自己血液里的杀戮。
于是他用酒精麻痹自己，用夜不归宿来逃避，直到那个夜总会女子扑上来，他突然想，他并不是非沐瑶不可，他也可以声色犬马，纵情欢场。
她不爱护他的孩子，外面有的是女人爱护。
却又在陌生的手伸过来时猛然推开她，做不到，他自嘲，除了沐瑶他做不到！
再给她一次机会。
回家时他这么打算着，只要她主动开口，他就饶恕她，也饶恕自己。
没想到回家面对的却是她的质问和怒火。
每一次都是他先低头示弱，百依百顺甚至抛弃原则原谅她。
这一次，他绝不会低头，更不会心软。
……
“不是的……”沐瑶手脚发软从地上爬起来，不安让她摇摇欲坠。
“我不告诉你是不想你难过……”
“现在我就不难过吗？！”宋默又气又痛，“那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对不起……”此时此刻，所有道歉都显得苍白无力，“我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也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对不起……”
她是在跟山上赌徒发生争执的当天晚上才知道自己怀孕了，半夜被肚子疼醒，随后就感到有温热的液体从下身流出来，忙乱中她只得赶紧找到当时的队长，两人连夜下山去到最近的医院，可孩子已经没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怀孕，紧张害怕不知如何是好，无数次想给他打电话，可是又害怕他知道后生气难过，便只能自己忍了那些痛苦，并且嘱咐队长帮她保密，一个人在医院住到毕业典礼，才无事人一般回来。
沐瑶抓着他衣袖失声痛哭，她悔恨自责，可都弥补不了他的痛苦和悲伤。
她知道他有多想要孩子，一个属于两人的孩子，她却让他连着失去两次做父亲的机会。
她罪不可赦。
“对不起……”
长久的压抑一朝发泄，宋默只觉得心里空旷的难受，她的忏悔竟然唤不起他心底的怜悯。
良久，他拨开她的手，说，“平时你怎么闹我都可以纵容，但这事，沐瑶，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我错了。”沐瑶往前一步扑进他怀里，哽咽着语无伦次的说，“老公你原谅我，我错了，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这样了，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要是换作以前，她这副模样抱住自己，宋默早心疼的给她抹眼泪哄她开心了，可这一次，他只是冷眼旁观，像一尊雕塑一样站在原地，任她泪流满面。
好一会，他说，“你还想离婚吗？”
“不想！”沐瑶脸上眼角全是泪，闻言不断摇头，眼里浮显哀求，“我跟你闹着玩的，不离婚，我们不离婚！”
宋默终是没忍住，抬手抚上她脸颊，入手一片冰冷，让他的心也冷了几分，“你现在不够冷静，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从今天开始，我会去公寓住，等彼此都冷静了再谈。”
“不要！”沐瑶下意识反驳，“我不允许！”
宋默说，“你说了不算。”
……
杨秘书从听见沐瑶那句话后起码定格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她以为沐瑶只是跟她开了个玩笑，可没多一会，紧闭的大门里就隐隐传来争吵，心思活络的她立马就想到，两人肯定是闹矛盾了，她跟了宋默多年，对他的脾气还算了解，以为他是万舍不得真惹沐瑶生气的，哪想一颗心还没放回肚子里，就听见大门被拉开，沐瑶半捂着脸冲出来，包也没拿，眼角还挂着泪，说不出的狼狈。
“夫人……”杨秘书想去拦她。
“让她走！”宋默阴着脸出现在后面，语气冰冷无情，“谁也不准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