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应筠战战兢兢地否认,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只是谁能想到一件衣服,一双鞋子能这么贵。
翻个几翻,不过是他轻飘飘的一句话。
可真要把这钱付出去,那她这几个月都不用吃饭了,就喝露水得了。
应筠揉按着太阳穴,咬咬牙,心想,脸面算什么,那是最不重要的东西,她才不要为了一件衣服逞能,亏待自己的肚子。
应筠一改转账时大气的做派,清清嗓子,再不开心,也硬是从喉间挤出几分柔缓的态度来。
“叶董,要不这样,您看什么您时候有空,我把衣服干洗好后还给您……或者给您寄到公司?”
叶嘉淮哪里听不出她最后一句话的意图:不想见他罢了。
只可惜,在这件事上,遂不了她的愿。
叶嘉淮气定神闲地说:“衣物贵重,万一出了什么纰漏也不好,还是得麻烦应同学亲自跑一趟了。”
听起来真是好温和的态度,好有道理的话。
她一点说不的余地都没有。
应筠越听嘴巴撅得越高,仗着叶嘉淮看不到,握紧拳头愤愤不平地对着手机锤了几拳。
与动作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她开口的语气,恭敬温良,“叶董,那您看什么时间方便呢。”
叶嘉淮有模有样地沉思一阵,才说:“过几天吧,具体时间地点到时候发给你。”
应筠迫不及待地要挂电话,“好的,叶董,那我就先挂了,不打扰您休息了。”
他漫不经心地叫住她:“这回不祝我做个好梦了?”
应筠被他说得一愣,骤然想起上一回,互道晚安时,在她舌尖轻滑而过的,他的名字。
她的清醒自持在那短促的一瞬离家出走了。
这才说出那句像是缠绵呢喃一般的祝好,现在想起来还依旧令人心神意动。
应筠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神清明,说:“祝您做个好梦,叶董。”
叶嘉淮不急于去纠正她的称呼,轻笑一声,“晚安,应筠。”
应筠挂了电话,只觉得口干舌燥,拿起放在手旁的杯子,咕嘟咕嘟灌下一大杯冷水。
应筠说不清自己的心神不宁究竟从何而来,尝试了几次,都没能再进入学习状态。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极度矛盾的个体。
理智告诉她,她不该,也不想,再靠近叶嘉淮,可却又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暗藏在内心深处的,为了下次与他见面而生出的隐晦期盼。
哪怕之前和郑澜亭恋爱的时候,分手的时候,她也从没有这样过。
这样的自己让她觉得陌生。
应筠放下笔,盯着那件大衣,再也受不了脑子里源源不断的胡思乱想。
她猛地站起身,把手头的纸巾揉成团,用力摔在带回来的那件大衣身上。
就这样,还依旧憋闷的不行,纸团能解什么气。
可偏偏衣服贵得吓人,应筠走到大衣面前,没好气地伸手戳了一下衣领,抱怨:“你也不是金子做的啊,怎么那么贵!”
大衣无辜地挂在衣架上轻晃,没能回答得了她的问题。
应筠瞪着眼睛,指桑骂槐了好一阵,心情这才稍稍舒缓了些。
关灯睡觉前,她还不忘再补骂上一句,“真是难搞又烦人!”
—
应筠收到叶嘉淮消息的时候国庆后了。
那会儿她刚面试完一场会议的翻译,负责人对她很满意,当下就与她签合同定了下来。
有钱赚的好心情,让她回复消息时心情轻快了不少,指尖落在屏幕上灵巧地蹦跶,「好的,叶董,我知道了。」
叶嘉淮没再回她的消息。
应筠也并不在意。
那晚上的彷徨无措没在第二天持续下去,应筠加强了学习力度,没课的日子从早上起来就跑到图书馆闷头苦学到闭馆。
回了宿舍,就接着学,直到精力无法集中,她就去洗澡休息,基本上是倒头就睡,一点胡思乱想的机会都没有。
接连不断几天,那些纷杂的念头就算再恼人,自然而然也就抛在脑后淡忘了。
这种用学习来强制戒断的方法还是她上次和郑澜亭分手时发现的。
累是有点累,但胜在效果喜人。
应筠平心静气地把消息发了出去,才突然想起另一回事来。
她翻出和苏令仪的聊天框,确认了一遍。
好巧不巧,叶嘉淮约的那天,和苏令仪约她吃晚饭的时间正好撞一块了。
应筠打开地图,简单估算了下时间,还个衣服最多也就二十分钟,应该来得及。
应筠坐在地铁上把那天确切的时间安排规划好后,就没再多想。
到约定好的那天,应筠很早就起来准备了,是为了晚上的饭局。
她从小养成的习惯,见苏令仪前都会把自己收拾得体体面面的。
小的时候,是把头发扎得干干净净的,换上阿婆新给她买的衣服。
上了大学之后,她学会了化妆,平时就算再觉得化妆麻烦,但如果要和苏令仪见面,她就一定会坐在镜子前,耐着性子把妆化好。
应筠清楚,那大概是一种执念。
为了证明,即便她身边没有所谓的母亲,她和阿公阿婆一样过得很好。
她和那些有母亲的孩子也没什么两样,生活充实,精神富足。
快到出门的时间,应筠隐约听见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她把脑袋探出窗外看了看,地上湿了。
和她家乡的雨不一样,寒凉的秋风迎面吹来,细密的雨丝会化作锋利的刀,刮过裸露在外的肌肤,留下一阵隐痛。
一会儿功夫,应筠被风吹得牙齿打颤,赶忙缩回脑袋,关上了窗户,将一切风雨隔绝在外。
其实从早上开始,天就阴沉沉的了。
她本来以为,至少会在她出门后才下雨的。
这样的天气,好像注定不是什么好日子。
也不是应筠迷信,只是到处都湿哒哒的,出门鞋子就溅了水,这谁高兴的起来。
应筠给装着衣物的袋子外又套了层防水的袋,小心护在胸口,这才撑着伞踏入雨中。
打的车在校门口等,也算是幸运,几乎是在她上车的一瞬,大雨倾盆而落。
乌云直接压过半边天,天色昏昏如暗烛。
司机确认了手机尾号,一边启动车辆一边提醒她,“姑娘,你去这地儿我只能给你送到大门口啊,往里可进不去。”
应筠懵懂地点头,“哦,好。”
雨珠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凝结成雨幕,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小姑娘,带伞了吧,不然一会儿怕是得被浇个透哟”
“带了。”应筠说。
她没那么悲观,想着说不定等到那儿,雨就停了呢。
车子缓慢地驶动,路途还挺长的,应筠放松地靠向椅背,看向窗外。
她小时候其实很喜欢看雨,坐在乌篷里,又或是搬张椅子在门口,换个地方,就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车子还没开出一会儿,她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应筠一看来电,快速接起,“喂,叶董。”
叶嘉淮还没开口,敏锐地捕捉到电话那头嘈杂的背景音,看了眼时间,讶然问:“你出门了?”
叶嘉淮开完会出来才发现下雨了,雨势还不小。
本来想着时间尚早,提前说一声,别让她顶着雨跑这一遭。
不成想,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