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腾目光微冷，缓缓抬起了手。始末道韵在他掌心汇聚，一股令万道哀鸣、让纪元更迭的可怕气机开始酝酿。
他显然不打算与这些仿佛无穷无尽的墓碑守护者纠缠，欲要以雷霆手段，强行叩开这万界坟场的更深层秘密。
然而，就在他掌中道力将发未发之际——
“啊——！”
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猛地从右侧遥远且扭曲的灰雾深处传来。
那声音充满了惊恐与痛苦，仿佛遭遇了无法理解、无法抵御的大恐怖，仅仅是一声短促的嘶吼，便戛然而止，如同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了喉咙。
与之相连的那道强横的准帝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湮灭无踪。
是那位修炼太阴真诀的古代怪胎！
这声惨叫仿佛是一个开启地狱之门的信号。
紧接着，四面八方，那些被混乱空间卷走的强者们所在的方向，接二连三地传来了骇人的动静与绝望的哀嚎。
左前方，一片灰雾突然被炽盛的剑光劈开，剑意冲霄，带着决绝与凌厉，是某位以剑道称尊的准帝在燃烧本源拼命！
“给我开！”他怒吼着，剑光化作星河，欲要撕裂这永恒的死寂。
但那璀璨的剑河甫一接触灰雾，便如同泥牛入海，光芒迅速被污染、黯淡，剑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灰雾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密的、由寂灭法则构成的灰色触须缠绕而上，瞬间爬满了剑身与他的手臂。
“不！我的道……在瓦解！”他惊恐地看到自己的准帝躯正在从手臂开始，迅速化作灰色的尘埃，道则崩碎，神魂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般消融。
最终，在一声充满不甘的闷响中，这位剑道准帝连同他的帝剑，彻底化为了寂灭之海的一部分。
另一个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咆哮，那是另一位古代妖皇的血脉后裔，他显化出了部分祖身，妖气滔天，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血色长虹，想要强行突破灰雾的封锁。
“我族荣耀，岂能葬于此地！”他燃烧精血，速度飙升到极致。
然而，就在他以为看到一丝缝隙的瞬间，前方的灰雾骤然凝聚，化作一张巨大、模糊、布满痛苦扭曲面孔的灰色巨网，兜头罩下。
血色长虹撞在网上，发出“滋啦”的腐蚀声，妖气迅速被吞噬。
巨网收缩，任凭他如何挣扎，帝血洒落，最终被硬生生勒爆，化作一团血雾，被那灰色巨网贪婪地吸收殆尽。
更远处，有宏大的佛号响起，一尊金身罗汉法相显现，试图以无上佛法净化寂灭，金光所至，灰雾暂时退避。
但旋即，雾霭深处响起了无数怨魂厉鬼般的呓语和嘲笑，那金光仿佛激怒了某种存在，更加深邃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侵蚀金身，玷污佛性。
金身迅速黯淡，出现裂痕，最终伴随着一声悲悯的叹息：“苦海无边，回头……无岸……”佛光彻底寂灭。
亦有魔道巨擘怒吼，祭出炼魂幡，亿万魔魂呼啸而出，反扑灰雾。
可那寂灭之力仿佛是一切生灵的克星，魔魂触之即溃，反而被灰雾同化，变成了更加狰狞的寂灭魔影，倒戈相向。
炼魂幡崩碎，魔道巨擘被自己曾经炼化的魔魂（已异化）反噬，在无尽的痛苦与疯狂中，道解魂消。
惨叫声、怒吼声、绝望的咆哮声、道法崩灭的轰鸣声、器物碎裂的刺耳声……此起彼伏，从各个方向传来，交织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交响乐。
每一道声音的消失，都代表着一尊屹立宇宙之巅的强者彻底陨落。
叶凡、金澜、段德、圣皇子四人听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那些可是与他们同级别的存在，任何一个都曾纵横寰宇，睥睨一方，拥有悠长的寿元和光明的未来。
可在这里，他们的生命如同草芥，他们的道法如同虚设，死得如此迅速，如此憋屈，甚至连敌人的全貌都未能看清。
“那些灰雾……里面有东西！不只是法则，还有活物！极其可怕的活物！”金澜声音低沉，太阳真火在体表明灭不定，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感受到了一些同伴是被某种拥有实质攻击性的恐怖存在瞬间撕碎的。
圣皇子握紧了乌铁棍，金色瞳孔收缩：“空间完全混乱，我们感应到的方向可能是错的，他们可能就在我们身边不远处陨落，但我们看不到，也救不了……”
段德也不念叨往生咒了，胖脸上满是凝重，低声道：“无量那个天尊，这地方邪门过头了！不只是葬下世界，还在圈养、或者说……融合那些被葬下世界的残骸与怨念，形成了独特的寂灭生态！刚才攻击剑帝的像是‘法则噬灵’，吞噬道则；干掉妖皇后的像是‘怨念聚合体’；那佛门高手像是引动了‘寂灭禅魔’的反噬……妈的，这鬼地方是个大杂烩！”
即便是王腾，在听到这些接连不断、代表着一位位巅峰准帝陨落的动静时，那古井无波的帝者面容上也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
他掌中凝聚的、足以撼动纪元更迭的道力微微一顿。
他不是不能救，而是在这彻底紊乱的时空和充满恶意的寂灭法则干扰下，强行救援的代价太大，很可能将整个小队都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违背了探查的初衷。
“王腾……”叶凡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虽然那些被卷走的人并非全都友善，甚至有些曾是敌手，但此刻同为征伐寂灭之海的战友，听着他们如此轻易地、成片地陨落，一种兔死狐悲的寒意不可避免地从心底升起。这寂灭之海的危险，远超他们最坏的预估。
王腾沉默了片刻，那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灰雾，看到了那些正在发生的惨剧。
他缓缓散去掌中那足以惊动整个坟场的恐怖道力，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平静。
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救不了。时空彻底扭曲，他们的坐标在不断变幻，且已被不同的寂灭存在锁定。强行干预，只会引动更庞大的寂灭法则反噬，甚至可能惊醒更深处的恐怖存在。我……无能为力。”
他的话语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叶凡等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是啊，在这等绝地，自保已属不易，何谈救人？
就在他们因同伴的接连陨落而心神震动、气氛压抑到极点之际，那“天人界”墓碑仿佛被周围的死亡气息和逸散的能量所刺激，产生了更加剧烈的异变！
“嗡——！”
整座墓碑剧烈震动，表面那些暗灰色的纹路如同活过来的血管般疯狂蠕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幽光。
一股远比之前强悍十倍、百倍的恐怖气息轰然爆发，搅动四方灰雾！
墓碑上“天人界”三个古字更是流淌出如同实质的灰色血液，一股汇聚了一界覆灭之不甘、亿万生灵之怨念的磅礴意志苏醒了过来！
“轰！”
墓碑前方的虚空彻底扭曲、塌陷，一尊身披残破不堪、沾染着干涸“界血”的石甲，手持一柄铭刻着无数破碎天道符文的灰色石矛的高大身影，缓缓凝聚成形。
它依旧没有清晰的面容，但身形凝实如真正的古老战将，石甲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裂痕与贯穿伤，仿佛经历了终结一个时代的惨烈大战。
它那双灰色的火焰眸子，不再是空洞，而是充满了毁灭与疯狂的意志，直接跨越虚空，死死锁定了气息最强、威胁最大的王腾！
“墓碑守卫统领……不，这是‘天人界’覆灭时，最后一位战死的界主的残魂与寂灭法则融合后形成的‘寂灭战魂’！”
王腾目光骤然锐利如天刀，看出了这尊存在的可怕本质，“它承载了一界最后的战意与绝望，其实力……已触摸到仙道门槛！”
“亵渎安眠者……死！”
那寂灭战魂发出一道模糊不清、却直接震荡神魂的精神咆哮，手中那柄仿佛能刺穿万古纪元、终结一切生机的石矛，简单直接地向前一刺！
这一刺，超越了速度的概念，仿佛“终结”本身降临！矛尖所过之处，不是虚空破碎，而是“存在”的概念被强行抹除，留下一条永恒的、虚无的轨迹！
无数天人界生灵寂灭前的哀嚎与诅咒化为实质的音波，伴随着矛锋席卷而来！
这一击，让叶凡等人神魂皆颤，产生了无法抵御、即将道灭的窒息感！
“你们退后！固守心神！”王腾低喝一声，终于不再保留。
他周身气息暴涨，始与末的道纹在他身后交织，化作一轮混沌圆盘，缓缓旋转。
他并指如剑，指尖不再是混沌气流，而是凝聚了自身帝道精华与对寂灭真意理解的终极剑指——始帝剑指！
指尖点出，无声无息，却仿佛开辟了宇宙的起点，又走向了纪元的终点！
一种凌驾于万道之上的“定义”之力涌现，强行在那片被“终结”意志笼罩的虚空中，开辟出一条属于他王腾的“存在”之路！
“铿——！！！”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仿佛源自大道本源的、令人神魂欲裂的尖锐交鸣！
王腾的剑指与寂灭战魂的石矛矛尖精准地对撞在一起！
以碰撞点为中心，一个微小的、吞噬一切光与音的奇点骤然出现，随后猛地膨胀开来！
灰色的寂灭风暴与王腾的混沌道则疯狂对撞、湮灭、再生！
周围那些稍小一些的墓碑在这股冲击波下剧烈摇晃，甚至有一些出现了裂痕！
叶凡、金澜、段德、圣皇子四人被这股恐怖的气浪逼得连连后退，全力运转法力才能勉强稳住身形，心中骇然无比。
这就是触摸到仙道门槛级别的战斗吗？
王腾身形微微一晃，脚下虚空泛起涟漪，将那反震之力导入无尽次元。
而那寂灭战魂则猛地倒退数步，每退一步，脚下的虚空便炸开一个黑洞，它身上的石甲裂痕似乎又多了一丝。
“承载一界寂灭之力的战魂……果然不凡！”
王腾眼中战意如火，更有一股见猎心喜的意味，“正好！朕之道，纳寂灭为己用，今日便以你之寂灭，磨砺朕之始末仙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