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晨雾还未散尽,南星已经挥着柴刀在清理杂草。他赤着上身,汗水顺着脊背的肌肉线条滑落,在朝阳下泛着蜜色的光。腰间新换的银链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惊起了草丛里的几只山雀。
傅星沅披着件靛青纱衣慢悠悠走来,手里把玩着个新制的药囊:“这么早?”他踢了踢地上堆着的断枝,“不是说好午时再来?”
南星转身时眼睛一亮,立即用袖子擦了擦身旁的青石:“属下想早点把地方清出来。”
他接过傅星沅手中的药囊系在自己腰间,“主人给的?”
“驱虫的。”傅星沅坐下时纱衣滑落,露出脚踝上新戴的银铃,“昨晚配的,省得你被毒蚁咬得满山跑。”
南星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脚踝:“这铃铛……”银铃内侧刻着细小的星月纹,与他腰间银链的纹饰一模一样。
傅星沅轻踹他肩膀:“专心干活。”
南星却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他的:“主人亲自刻的?属下得好好谢恩。”
远处传来不知名鸟儿的咕咕声,傅星沅一把推开他:“少往脸上贴金。”
他起身走向泉眼,“这处地势低洼,雨季容易积水,你打算怎么解决?”
南星立即跟上,从怀中掏出一张粗糙的羊皮图纸:“挖条暗渠引到山下。”他指着几处标记,“这里铺青石板,那边搭药架。”
傅星沅挑眉:“你还会画图?”
“跟寨里的老石匠学的。”南星突然从背后环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主人喜欢什么样的药庐?竹楼还是石屋?”
温热的吐息喷在耳后,傅星沅耳尖微红:“松手。”
“属下在量尺寸。”南星理直气壮地收紧手臂,“主人腰细了三指,得改新衣了。”
傅星沅反手就是一肘,却被南星顺势握住手腕:“后山有片野桑林,属下摘了些嫩叶捣汁,染出的绸缎是您最爱的绛紫色。”
正午的阳光穿透雾气,在泉水中投下粼粼金光。傅星沅忽然转身,指尖戳着南星心口:“说,还偷偷学了什么?”
南星捉住他的手指轻咬:“主人猜猜?”
“猜你个头。”傅星沅抽回手,“去把那边的岩缝清理干净,我要种蛇心草。”
南星笑着去拿工具,银链在阳光下划出闪亮的弧线。他干活时肌肉绷紧的弧度格外好看,傅星沅靠在岩石上看着,不知不觉喝完了一竹筒的酸梅汤。
“主人。”南星突然回头,“岩缝里有东西。”
傅星沅走近一看,竟是窝刚出生的山兔,粉嫩的皮肉还没长毛。南星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捧出来:“要养吗?”
“养来试药?”傅星沅挑眉。
南星摇头:“养来看。”他把小兔子放回母兔身边,“属下记得主人小时候养过一只。”
傅星沅怔了怔:“你怎知道?”
“阿嬷说的。”南星眼神柔软,“说您为了救它,偷偷把长老给的毒药换了。”
傅星沅轻哼一声转身就走,却被南星拉住衣袖。一个温热的吻落在手背:“属下去给您编个兔笼?”
夕阳西沉时,药园的轮廓已经初现。南星浑身是土地坐在地上,看着傅星沅在泉边洗手。波光映在那张精致的侧脸上,宛如神像镀了金边。
“看什么?”傅星沅甩他一脸水珠。
南星抹了把脸:“看主人好看。”
傅星沅踢他:“去洗澡,臭死了。”
南星突然将人拦腰抱起,惊得傅星沅一把揪住他耳朵:“发什么疯?”
“一起洗。”南星大步走向温泉,“属下新搭了屏风,不会有人看见。”
水汽氤氲中,银铃与银链的声响清脆交织。傅星沅靠在池边,看南星认真给他擦洗长发。那双布满茧子的大手意外地温柔,生怕扯痛他似的。
“主人。”南星突然凑近,“属下今日表现如何?”
傅星沅闭着眼:“尚可。”
“那……”南星的声音带着蛊惑,“今晚能让属下暖床吗?”
傅星沅睁眼,正对上那双炽热的眸子。他忽然掬起一捧水泼过去:“想得美。”
南星不躲不闪,任由水珠从睫毛滚落。他俯身时水波荡漾,在傅星沅耳边轻声道:“那属下再努力些。”
夜幕低垂,新建的药庐里亮起温暖的灯光。南星蹲在灶前熬粥,时不时往里面加些傅星沅喜欢的菌菇。香气飘散时,他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银铃声。
“主人尝尝?”他舀起一勺吹凉。
傅星沅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忽然皱眉:“你加了什么?”
南星眼神闪烁:“就……一些补药。”
“紫灵芝?当归?”傅星沅眯起眼睛,“还有呢?”
南星低头认错:“三片人参……属下怕您累着。”
傅星沅气得拧他耳朵:“谁准你乱加东西?”
南星顺势将人搂进怀里:“属下知错。”他蹭着傅星沅的颈窝,“那罚我……把粥喝完?”
夜风拂过新栽的药草,送来阵阵清香,与药庐内的笑闹声融在一起,飘散在星光里。
——半月后
药庐的清晨总是带着露水的湿润,傅星沅正用银匙搅动着新熬的药汁,青烟袅袅间,南星端着一碟刚蒸好的米糕走进来。他腰间新换的银链随着动作轻响,却在看到门外人影时骤然绷紧了身体。
“主人。”南星突然跪地,双手捧着的米糕微微发颤,“属下有事要禀。”
傅星沅头也不抬:“说。”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大祭司带着几个生面孔的寨民走来,中间架着个浑身是血的中原人。那人抬头看见南星,浑浊的眼睛突然迸发出光亮:“殿……殿下!”
南星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傅星沅脚前:“属下本名萧景珩,乃中原皇帝嫡长子。七年前奉皇命巡查边关时遇刺,被傅琦雪所救。”
药汁在银匙下泛起涟漪,傅星沅的动作丝毫未变。
“初见主人那日,属下本打算离开南疆。”南星的手指深深抠进地板,“可您从药圃转身时发间的银铃响了……”
他喉结滚动,“属下便再挪不动步子。”
那个中原人突然挣脱搀扶扑到门前:“殿下!七皇子谋反在即,陛下旧伤复发……”他咳出一口血,“三殿下被贬前留下血书,说当年刺杀之事另有隐情!”
南星猛地直起身,却仍跪得笔直:“属下藏在药田第三块青石板下的玉珏,可证身份。”
他忽然扯开衣领,露出心口一道狰狞的箭伤,“这是七皇子府特制的三棱箭所伤。”
大祭司手中的铜铃突然落地。寨民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嘀咕:“中原皇子又怎样?在咱们这儿不就是个药奴……”
傅星沅终于放下银匙,药汁表面映出他模糊的倒影。
“属下隐瞒身份,罪该万死。”南星突然抓住傅星沅的衣角,“但求主人明鉴,当年选择留下,与身份无关。属下初见主人时,连中原话都差点忘了怎么说……”
门外传来扑通一声,那个中原侍卫昏死过去。南星却纹丝不动,只是仰头望着傅星沅:“七皇子若得势,必会南侵。他觊觎南疆毒术已久,曾暗中抓捕过三个寨子的药人。”
晨风吹散药烟,露出傅星沅冷玉般的侧脸。南星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把精致的银钥匙:“这是属下藏在银链暗格里的。”
他双手奉上,“能打开中原皇陵的暗门,里头有七皇子勾结外敌的铁证。”
药圃里的蛇心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几只山雀落在窗棂上好奇张望。南星的额头渗出细汗,却仍保持着跪姿:“主人若不信,可让属下服下‘真言蛊’。”
大祭司突然插话:“中原皇室……”
“闭嘴。”傅星沅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片落叶擦过南星耳畔,“继续说。”
南星深吸一口气:“属下最初确实见色起意。”他竟笑了笑,“那日您用银刀挑我下巴时,我就想,这么好看的手,掐人一定很疼。”
寨民中有人倒吸凉气,大祭司的脸色愈发难看。
“后来发现主人配毒时喜欢哼小调,试药后会偷偷舔嘴角。”南星的眼神渐渐柔软,“再后来……属下就再也想不起中原的月亮是什么样了。”
那个昏迷的中原人突然抽搐起来,南星却连眼神都没分过去:“若主人允许,属下想回中原了结旧怨。”
他忽然重重叩首,“但求主人准我回来继续当药奴。”
药炉里的火苗噼啪炸响,傅星沅的影子在南星背上轻轻摇晃。远处传来药童嬉闹的声音,与屋内凝重的气氛形成诡异对比。
“三皇子被贬是因私调边军,七皇子谋反是为龙椅。”南星忽然压低声音,“而属下……只想做主人一个人的药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