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为卿在门外站了好一会，才等到江昭开门。
他踏入屋内，察觉到气氛的古怪，尤其是太子的脸色，和江昭脸上的笑。
看着不像是苦学之后的神情，而是心虚。
他的视线扫过一眼屋内，在触及内室的衣橱时，江昭上前一步挡住他视线。
她将晏为卿手中的膳盒接过。
“方才我同齐玄舟在讨论课业，让你久等了一会。”
晏为卿瞥过桌上两册合上的书，和他离开时的位置一模一样，没有被翻动的痕迹。
轻笑道。
“是吗？”
江昭猛猛点头，指了指齐玄舟。
“那当然，你不信我，还不信他嘛。”
顶着两人的视线，齐玄舟艰难点头，默默接过江昭手中的膳盒，将晚膳一一摆出。
晏为卿狭长的眼睛眯起，望着江昭迫不及待端起碗用膳的模样。
冷然开口。
“既然如此好学，不若晚膳后再学一个时辰。”
江昭端着碗的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放下碗筷连连摆手。
“不学了，不学了，我又不去边疆。”
她可真是怕了他。
晏为卿负手而立，并未出声，望着桌前的两人。
齐玄舟给江昭夹了一筷子菜在碗里，江昭也不拒绝，夹多少吃多少，两张脸只有凑近时才会令人察觉到相像之处。
尤其是眉眼，完全随了圣上。
只是一个灵动张扬，另一个慧钝内敛，难以发觉两人是双生子。
屋内有古怪，晏为卿也不打算戳穿，两位皇嗣用晚膳，他没有留在来的道理，于是作揖行礼后离去。
门被他从外面关上，厢房内重回寂静。
下一瞬，衣橱被人从里面推开，江凌言率先踏出。
他自幼不喜与人接触，方才挤在狭小的空间内，忍到双手握拳。
江时叙是被沈青词一脚踢出去的，猝不及防下，当场朝江凌言倒去，不料江凌言侧身躲过，他重重摔在地上。
爬起来第一件事就去找沈青词理论。
“我是你表兄，没大没小的像什么样子！”
沈青词淡然从衣橱踏出，伸手拂了拂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
“我可不承认你比我大。”
“你——”
江昭敲了敲碗。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有什么恩怨出去解决，留在这碍眼。”
齐玄舟更是视他们为无物，夹了一块葱白豆腐放在江昭碗里。
“阿昭，这个好吃。”
江昭夹起咬了咬，味道淡到没有，不符合她的口味，于是连连摇头。
“不好吃，不好吃。”
她更喜欢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齐玄舟又夹了一块烤鱼。
兄妹俩气氛和睦，明眼人都知晓不该继续留下，偏生江时叙不会看人眼色。
“佛门禁地，江昭，你怎么还有烤鱼吃？”
江昭给自己扒了一口饭，朝他扬起下巴
“本宫可是公主！”
她想吃什么吃什么。
见他们三人还不走，江昭端着碗起身，拿着筷子赶人。
“快走快走，别打扰公主用膳。”
江时叙被人推着走，一步三回头。
“看在我给你养这么多猪兄的份上，你不留我用个膳？”
江昭指挥沈青词与江凌言二人，将江时叙架起，朝外拖去。
她端着碗，单手叉腰。
“就你那食量，留你吃了我吃什么？”
几个人吵吵闹闹走到门口，一推开门，便看见晏为卿站在门外，眉目低沉。
“……”
晏为卿薄唇紧抿，目光淡淡扫过他们，再直直望向屋内的江昭。
他周身寒意席卷而来，江昭脑子“轰”的一声，面容呆滞。
此等情景，像极了三年前在国子监，玩乐被抓包的场面。
晏为卿身为太傅，乃朝堂重臣，见到自然要行礼。
几人神色各异。
“见过晏大人。”
晏为卿不咸不淡地颔首应下，见他们还未走，于是温和问道。
“本官要教习两位殿下课业，几位还不离开，是想留下一同听课？”
听课？那不行。
江时叙一阶武将，当初在国子监成绩不错，可不代表他喜欢文绉绉的东西。
他率先请辞。
“晏大人，下官此番前来是探望江昭，现下看也看了，就不打扰您给她授课了。”
江凌言的目光落在晏为卿穿的白衣上，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晏为卿不避不退。
“江大人不日也将一同去边疆，可要将病养好再走。”
江凌言心中堵着一口气，面色苍白。
“下官身子硬朗，不劳晏大人费心了。”
晏为卿唇角微勾，眼底却无笑意。
“那便好。”
沈青词见到此幕，手中折扇摇得更欢，看热闹不嫌事大。
“晏大人不日便要尚公主，对殿下不该管教过甚，一国公主，看个话本都要躲着，岂不荒唐？”
他不止是说话本，而是告诉晏为卿，江昭作为公主，喜欢谁，喜欢几个，很正常，不是晏为卿该干涉的事。
但江昭听不出来，她抄起门口的扫帚就要朝他扑来。
“沈青词！你抢了我的话本还要告我状！”
人还没来得及飞出去，就被晏为卿拿着后颈扯到身后。
他嘴角彻底平直，眼底寒光乍现，端在身前的指尖捻住衣袖，指尖泛白。
“这是本官与公主的家事，我们自有商讨。”
沈青词笑而不语，从袖中拿出那巴掌大的话本，递给他。
“的确是家事，我虽说与江昭是朋友，但终究是个外人，这话本还是由晏大人保管为妙。”
江昭连忙伸手去接，但晏为卿动作更快。
他接过后并未翻看，而是面色平静的望着沈青词几人。
“天色已晚，几位还是早些离开休息。”
膈应人的目的达成，沈青词眉眼弯起，心情极好地看着江昭气到怒发冲冠，姿态闲散地摇着折扇作揖。
“草民这便告辞。”
一场闹剧结束，院中重归平静，明月高悬，深秋的晚风微凉，拂过之后令人不禁寒颤。
江昭双腿颤抖，不是冻的，是吓的。
眼睁睁看着晏为卿面无表情，拿出话本，翻开，看了几页后又合上。
他举着最为香艳的一幅插画，问她。
“很好看吗？”
这是本孤本无论是描写还是插画，都极为露骨，否则也不会被沈青词发现后，冷笑着威胁书铺掌柜不准再卖。
江昭下意识点头，清醒之后很快摇头。
“不好看不好看，没你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