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拉下口罩露出疲惫却松快的表情:“已脱离生命危险。”这句话让钟溪午直接跌坐在长椅上,桑灼华则捂住嘴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不过有个奇怪的现象”医生困惑地皱眉,“病人求生意志一开始很弱,心电图几乎要拉平。但后来……”他比划了一个陡峭的上升曲线,“就像突然抓住什么似的,越变越强。”
檀健次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被加湿器冲淡成朦胧的雾,凌妤绾躺在纯白的被单下,像一株被霜打过的茉莉。
所有人都轻手轻脚地进来,却在她床前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她的呼吸声轻不可闻。
“轮流守夜吧。”凌慕清最先开口,指腹摩挲着女儿冰凉的手背,“都耗在这里,等她醒了……”他的话突然哽住,因为病床上的人无意识地蜷了蜷手指,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白浣清的眼泪又落下来。
桑灼华已经脱了沾酒渍的外套,闻言立刻霸占床边的陪护椅:“我先。”她掏出手机设了闹钟,“三小时换班,谁都不许抢。”说这话时眼睛却盯着檀健次,目光里的警告意味明显。
钟溪午默默把裴允按在沙发上,往她手里塞了杯热水。他低头时,碎发阴影里的眼睛湿漉漉的:“你手上还有血没擦干净。”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
檀健次站在最远的角落里。他黑色大衣的衣摆还在滴水,在瓷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没人赶他走,但也没人邀请他靠近。直到所有人都安排好轮值顺序,他才突然开口:“凌晨三点到六点,给我。”
那是人体温最低、最难熬的时段。
裴允想说什么,却被钟溪午捏了捏指尖。他摇了摇头,于是整个病房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在提醒着,床上那个人曾怎样固执地挣脱死神的镰刀。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桑灼华独自坐在病房里。窗外的雨声渐密,将玻璃晕染成模糊的水彩画。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苏槿”两个字让她呼吸一滞。
“喂?”她接起电话时,不自觉地用拇指摩挲着手机边缘。
“灼华,”苏槿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依然带着让她心尖发颤的温和,“我刚听溪午说了绾绾的事。需要我过来吗?”
“好。”
电话那头传来衣物摩挲的窣响,像一声克制的叹息。苏槿在系安全带,钥匙串碰撞的清脆声让她恍惚。
“别挂电话。”他声音放得很轻,引擎启动的低鸣混着雨刷器的节奏,“让我听着你的呼吸。”
转向灯的滴答声突然传来。
“抬头。”
桑灼华蓦地望向病房门口。
苏槿就站在玻璃窗外。发梢的雨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冲锋衣肩线被浸成深色。他左手还举着手机贴在耳边,右手却抬起,腕表表盘在冷光下泛着蓝。
分针刚刚越过12,精准得如同当年他总能在下课铃响时,恰好出现在她教室后门。
隔着玻璃,他睫毛上的水珠坠下来。
唇形无声开合:“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