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地方，比审讯室还压抑。
空气里有股消毒水混合着铁锈的味道。
我对面的男人，姑且称之为面试官，笑容假得像塑料花。
手指在桌面上敲着。
笃。笃。
节律固定，敲得我心烦。
“林序。”
“你的‘天赋’，很特别。”
天赋？我皱了下眉。
网上那份招聘启事可没提这个。
“认知矫正研究所”，听着挺科学。
“心理健康助理研究员”，职位也还行。
待遇好到让人怀疑人生。
我当时就觉得，不是骗子就是噶腰子的。
可邮件里的地址，指向了这座地图上打码的大楼。
鬼使神差，我来了。
然后就被领进了这个没有窗户的铁盒子里。
“我们内部，称之为认知纠正部。”
“简称ccd。”
纠正？这词儿听着就瘆人。
“你的能力，‘思维图景构建’。”
他盯着我，眼神像手术刀。
“能具体说说，你‘看’到别人思维时，是什么样的吗？”
我后背有点发凉。
这问题直接戳中了我的秘密。
那是我从小就有的怪毛病。
看人，就像看一幅幅抽象画。
有的混乱涂鸦，有的精密线条，有的漆黑一片。
我妈带我去看过医生，没用。
后来我就学会了藏。
“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我面无表情，演技应该还行。
面试官的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零点一毫米。
“没关系。”
“我们做个小测试。”
他从桌下摸出个黑黢黢的方块。
不是魔方。
入手处光滑冰凉。
但在我眼里，它内部……活了。
无数细密的、流动的光线交织，构成一个复杂到让人头晕的……迷宫？
结构还在不断变化。
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性。
我手指动了动，有种想把它拆开的冲动。
这是本能，控制不住。
“集中精神。”
“‘理解’它。”
我盯着那黑方块。
下一秒。
轰！
无数混乱的线条、符号、路径在我脑子里炸开。
像一万只蚂蚁在爬。
我看到了它的核心。
一个不稳定的光点，在疯狂闪烁。
好像……在呼吸？
不，是渴望。
它在渴望什么？
这玩意儿绝对不对劲！
我猛地闭上眼，切断了那该死的“观察”。
太阳穴突突直跳。
有点想吐。
“咳。”
我清了清嗓子，强装镇定。
“这……挺别致。”
面试官收起了黑方块。
笃。笃。笃。
敲击声又来了。
“恭喜。”
“测试通过。”
“欢迎加入认知纠正部，林序。”
我愣住了。
这就……通过了？
刚才那玩意儿差点没把我脑子搅碎！
这部门到底干嘛的？
“我的工作内容？”
“维护现实。”
他语气平淡。
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维护现实？你咋不上天呢？
“通过‘纠正’认知污染。”
“简单说，处理精神病人。”
“和你理解的不太一样那种。”
他划开一个平板。
屏幕上是一张脸。
扭曲，变形，五官错位。
像是毕加索喝高了画出来的。
“d级污染，编号734。”
“镜像入侵。”
“患者坚信镜中影像是活的，要杀他。”
“我们的任务，就是进入这类患者的‘思维图景’。”
“找到污染源，清除。”
进入别人的……思维？
这他妈是人干的事？
“当然，有保护，有规则。”
“规则一：别让污染泄露到现实。”
“规则二：别在目标脑子里迷路。”
“规则三：不管看见什么，听见什么……”
他盯着我，一字一顿。
“保持清醒。”
“别疯。”
冷汗瞬间湿了后背。
这哪是工作，这是送命题。
“我……考虑一下。”
跑，现在就跑。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尖叫。
“没时间给你考虑。”
面试官摇摇头。
“你需要这份工作。”
“为了你父亲，林振华。”
轰！
像是一道闪电劈在我天灵盖上。
他怎么知道我爸的名字？！
我爸，曾经也是相关领域的研究员。
十年前，突然失踪。
唯一的线索，指向一个代号模糊的“认知项目”。
难道……就是这里？！
我呼吸都乱了。
面试官把平板推到我面前。
我的资料。
父亲那一栏，被标红了。
下面一行小字。
“思维图景构建（潜力：A级）”
A级？我自己都不知道。
“这是合同。”
他示意我签字。
“签了，你能查阅部分权限内的旧档案。”
“也许，有你想要的答案。”
赤裸裸的交易。
拿我爸当诱饵。
混蛋！
但我……无法拒绝。
找到老爹的真相，这念头像毒瘾一样折磨我。
签，还是不签？
理智告诉我危险。
情感催促我跳坑。
妈的！
我抓起笔，狠狠签下名字。
林序。
“明智。”
面试官恢复了那副假笑。
“你的直属上级，代号‘钟塔’，她会来接你。”
“叫她青姐就行。”
“她会教你规矩。”
“记住，新人期最容易出事。”
他起身要走。
“等等！”我喊住他，“代号？我需要吗？”
他回头。
“等你活过第一个任务再说。”
“非要现在起……”
他扫了我一眼。
“看你这紧张样儿，脸都白了。”
“不如就叫……”
“‘别疯’？”
我笑不出来。
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行。
别疯。
老子记住了。
面试官走了。
房间重归死寂。
心跳声震耳欲聋。
咚。咚。咚。
不知过了多久。
门开了。
一个穿黑色制服的女人站在门口。
三十岁上下，短发，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手里转着一支金属笔，咔哒响。
“林序？”声音很冷。
“钟塔，叫我青姐。”
“跟我来。”
废话一句没有。
我赶紧跟上。
外面是长长的金属走廊。
白得瘆人的灯光。
偶尔有人影匆匆掠过，个个面无表情。
这地方，比我想的还像个……疯子收容所。
“别乱看。”青姐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好奇心会害死猫，也会害死你。”
我立刻目不斜视。
“我们去哪？”
“档案室，开权限。”
“然后，你的第一个任务。”
“第一个任务？”我心头一紧，“不是说先熟悉……”
“没时间。”
青姐的语速很快。
“一个d级污染，观察员刚疯了，你去顶上。”
“只是观察，不用你‘进去’，运气不错。”
“记住，只看不准动。”
“收起你的‘天赋’，被发现，后果自负。”
我感觉嗓子发干。
这开局……地狱难度啊。
“那个……青姐。”
“引路人说……”
“那是他的代号。”青姐纠正我。
“他说，新人期……”
“不是死亡率高。”
青姐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是疯掉的概率高。”
“每年都有新人，变成下一个需要被‘纠正’的病例。”
“所以……”
她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
“你的代号，谁起的？”
“……引路人。”
“‘别疯’？”
她突然低笑了一声。
“呵，挺形象。”
“记住了，小子。”
“时刻提醒自己。”
她转过身，继续快步向前。
金属笔的咔哒声，像秒表在催命。
“跟上，‘别疯’。”
“目标快失控了，我们得尽快。”
我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小跑着跟上。
右眼皮，跳得越来越厉害。
完蛋。
感觉要出大事。
我的ccd生涯，第一天。
代号，别疯。
去他妈的别疯。
老子现在就感觉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