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人嘛,不过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小楼的三层临湖房间内,宋婉君一个人靠在窗边,身后站着的是她的堂姐宋从蓉和淑德县主两人,更靠后的圆桌边坐着静贤郡主。
除去宋婉君,其他人都是一脸恼怒,赔了罪,也送了礼,房内几人已经说了小半个时辰,但是宋婉君丝毫不松口。
宋婉君道:“我知道郡主和县主的意思,可我只是一个四品诰命夫人,真的没资格管御史弹劾谁,更没有能力让他们以后再不弹劾宗室女眷。”
静贤郡主被气得胸口疼,宋婉君就是故意推脱!
她们就希望宋婉君高抬贵手,今天给出一个明确的承诺——那日新都湖的事情翻篇,往后别再让御史弹劾她们了!
可是宋婉君根本不给!
一直说着什么臣女不敢插手天家事,什么后宅女眷不敢议论前朝事。
什么不敢?!
宋婉君要真是惧怕宗室,那么就拿出臣子的态度来!
现在能不能先转个身,别特么背着身子,语气淡淡地说这些,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的敷衍!
静贤郡主从没受过这种慢待,要不是今天有求于宋婉君,想着通过她和宋然搭上话,她一定要亲手撕烂了宋婉君那张嘴!
宋婉君收回了视线,三楼的高度还是矮了,没有五楼看得远,如今看向新都湖却是被湖边的垂柳遮住了一半的视线。
她转过身,道:“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只是你们一直都听不进去。”
“御史要弹劾什么,我做不了主,这天下谁都做不了主!静贤郡主来京城不到一年,许是还不了解情况,但是淑德县主在京城多年,应该知晓这一点吧。”
淑德县主确实知道,但是她更了解宋家!
宋婉君脸上带了几分不耐,为了方便谈话,此时屋中只有她们四人,没有其他的婢女。
她就把话说得更直白了。
“我爹曾经是在督察院任职,但是朝堂做官又不是大牌压小牌,我爹的品级高就能让所有的御史都听话?事事都随我爹的意思,这可能吗?!”
“我爹要是能控制住满朝御史弹劾谁,不弹劾谁,那么……”宋婉君没再说下去,只伸出了一根食指向上指了指,暗示若真是如此,陛下绝不会留下宋家。
静贤郡主半信半疑,开始怀疑找宋然是否真的有用。
比起宋然这个才入阁不到一年的宰相,排在他前面的三位宰相哪一个都更靠谱吧?
还是淑德县主在京城住了许多年,对朝堂上的事情清楚些,不容易被糊弄过去。
内阁内虽然按照入阁时间排了先后顺序,但正如宋婉君刚才说的,又不是大牌压小牌,宰相们的品级相同,论资排辈不过是为了在某些场合方便,真的是谁强谁弱,还真不一定。
如宋然这种出身累世官宦人家的宰相,和普通出身的宰相能一样吗,他天然就拥有自己的党羽。
这种弹劾宗室女眷的小事,只要他暗示了下面,就一定能控制住!
淑德县主上前一步,立刻就道。
“我不强求,只是要你给出一个承诺,以后在能力范围内,管束御史别弹劾我们了。”
这样一来,朝堂中再有人弹劾,淑德县主就看看能不能和宋然扯上关系,若是有关系,她就能找宋婉君了!
宋婉君心中冷笑,别说是她,就算是四岁的新柔在这里,也绝不会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
她没事主动揽过责任,帮宗室女眷挡弹劾做什么?而且这种承诺传出去,陛下听见了心中怎么想?
一个宰相家的女儿就敢承诺管束朝堂御史?
宋婉君眉宇间更添不耐。
“县主应该是误会了,那一日在新都湖,我带着孩子们意外撞见了你们,心中确实气愤,但次日的弹劾,其实和宋家无关,们在新都湖连续宴请了三日,早就被许多人看在眼中。”
淑德县主半信半疑,凭着十几年前的了解,宋婉君这人做了就一定会认。
静贤郡主却是大怒,“宋婉君,你敢做不敢认,我们在新都湖玩了三天,怎么偏偏第三天遇上了你,次日就正好被弹劾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淑德县主也竖起了耳朵。
宋婉君面色平静,“我是妇道人家,委实不知道前朝的事情,不过你们回去问一问家中长辈,他们应该知道那日大朝是哪位御史弹劾你们的吧。”
静贤郡主被顶了回来,她问的是在前面的小卒吗?她问的是这背后指使的人是谁?!
宋婉君迷茫,“在几年前,经常有御史弹劾勋贵子弟在新都湖狎妓,御史弹劾这种事情很常见,就是一个奏折的事情,还需要背后有人吗?静贤郡主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算计宗室女眷吗?”
静贤郡主大怒,“我说的是你!”
宋婉君冷了脸,“我已经给你们解释了好几回,郡主的意思是,虽然我没做这件事,你也无凭无据,但是你认定是我做这件事,所以强行要我给你一个承诺。
往后只要有御史弹劾宗室女眷不检点,那就是我的问题了?我以后要时时为你们收拾烂摊子,随便你们怎么闹,都不能让御史弹劾你们?”
静贤郡主讪讪,“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
宋婉君像是彻底恼了,起身就向外面走,宋从蓉连忙拦在她的身前。
“堂姐你让开。”
“我们姐妹俩许久没见,今天好好说说话,就陪我说一阵……”
她面朝着宋婉君,眸中满是祈求。
宋婉君心中转了个心思,佯装气恼地转身又走回了窗边。
宋从蓉对着县主两人使着眼色,让她们先离开,让她私下劝一劝。
宋从蓉和这位堂妹不熟悉,一时间想不到如何开口。
“堂姐,今天是谁找你来的?”
宋从蓉心中舒出一口气,愿意说话就好,她拉着宋婉君坐下,双手握着宋婉君的手,推心置腹地道。
“我和淑德县主有旧,我都听说了,皇帝下旨申斥了十多家宗室,她们总归是宗室血脉,我们是臣子,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堂姐也不相信吗?可我说的是实话,这件事确实和我无关。”
宋婉君说的真是实话!
朝堂中这两年财政又不好了,南边修河堤,北边修关隘,还有皇帝的陵墓,种种都要钱,内阁就想着削减宗室用度。
宋然决定把这一件事也做为其中一个案例,没想着只弹劾狎妓这一件事。
只是,没料到第二天就有人弹劾了。
宋从蓉心中不信,口中却道,“那么会是谁呢?”
宋婉君更不能说了,因为她知道,但是这个人是皇帝。
皇帝私下暗示御史弹劾,是为了试探各方反应,掂量削藩的可能。
宋婉君头疼,只能苦笑,“前朝的事情,我哪里能够清楚,堂姐不晓得,爹爹和夫君根本不和我说这些事。”
宋从蓉倒也没怀疑,这位堂妹一向的风评都是贤惠贞静。
她心中盘算着该怎么劝,该说的都说了啊,可是……等等!
宋从蓉看着堂妹的好颜色,再思及堂妹和夫婿两地分居,大好年华竟然就守了活寡。
她试探道,“我和你都是自家姐妹,今天就说些体己话,婉君,你私下是如何解决的?”
宋婉君这回是真的糊涂了。
等到宋从蓉凑近她耳边说了些话,她瞬间涨红了脸,大脑嗡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