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给祝鑫作了保人,宋夫人已经答应了我,会帮女儿和离,子嗣改姓,让她继承家产。
以后我和她在一处生活,你死后我们孩子会给你祭祀,你不用担心死后无人了。”
蔡举人回光返照,话说得更顺当了。
他怀着希冀和担忧地看向老妻,“按照律法规定,我没有儿子、养子、侄子,这才算彻底绝了嗣,出嫁的女儿才能得到我三分之一的家产,而且必须官府和宗族同意!
现在我有侄子,就算侄子死了,族中也会让我们过继蔡家远支男丁。
你现在让女儿和离,权当作未嫁女,再把外孙改成我的姓氏,来继承我家门楣,但是宗族不会承认!
现在有官府给你撑腰,暂且能成功,可是过上几年呢?
若是儿子,他把家中钱财分一半给宗族,族中的人还能勉强答应他继承我的家产,不会前来找麻烦,毕竟是儿子继承老子的东西,这是天经地义。
但是女儿……哈,他们只会越想越不忿,觉得我把这些钱给了外姓人。
财帛动人心,我这许多家产……族中不会放手的,只怕最后族中选出两个人杀了你们母女,官府处置了他们,最后这些钱财还是落到了宗族手中。
官府不可能因为你们去处死一整个宗族啊,你走这步棋,最后只能是害了自身性命啊!”
他说到这里,更觉悲愤,“我一生行善积德,为何老天如此薄待我,竟然不能让我有个儿子啊?”
曾夫人道,“事到如今,你再感慨这句又有什么意思,左不过是你不争气,私下找了许多有子的妇人,结果呢?
钱花了不少,你最后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还连累了我和女儿无人可依!”
薛举人被气得面色潮红,但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夫人这么说了,最后竟然撑住了,没当场吐血而亡。
曾夫人道,“你上面说的这些我都考虑到了,所以我觉得终身无望,但是现在是宋夫人帮我啊,这等宰相人家出面,才能压住宗族那些豺狼。
他们杀了我和女儿,有祝家在,这些钱财也不会落到他们手中!反而会让宗族中的人被质疑品行,以后没资格参与科举!
说来说去,幸好你当初带了蔡文昊回来,否则我们这等人家的事情,怎么能和祝家那等高门大户扯上关系。
你放心,等你死了,我将一半田产卖了,一半田产给族中做祭田。
我带着女儿去定康府居住,等日后外孙……你我孙子长大了,再回来这里,你的坟墓定时有官府的人祭扫。
若是族中敢动你的坟墓,官府不会放过他们。”
蔡举人想到祝家,不由相信了两分。
这些听起来艰难的事情,只有最顶层的显贵出手,才能解决啊。
解决了宗族这一个难事,薛举人目光中希冀更浓,只道,“可女儿这般带子嗣改姓,那我们这孙子就算是赘婿之子,日后会被人嘲笑。
若是他有天赋读书,那么会被同僚鄙薄啊,我怕他长大还宗啊,如此你我还是荒郊孤魂野鬼。”
曾夫人道,“你是将死之人,连脑子都不会用了,我说了有祝家做为靠山。
日后他真的有读书天赋,入朝为官,有祝家在,旁人讥讽两句又算得了什么?
到了定康府,我就吃斋念佛,只求着宋夫人长命百岁,这般走动有了情分,等我死前再求宋夫人一件事,若是真有子嗣还宗,让你我日后没了香火祭祀。
那就断他不孝,让后代也早点下来陪我们。
左右他们在人间不给我们祭祀,还活着做什么呢?
你我忧愁了许多年,不过就是为了香火嘛。”
薛举人疲惫地闭眼,他情知老妻说的话不可信。
一来她如何能交好宋夫人,让多年后祝家子嗣还愿意管这件事?
二来日后祝家败落了怎么办?
三来这么做就是得罪了宗族,以后子嗣不能压制宗族,不仅是他们坟墓被赶出族地,更是子嗣会被逐出宗族。
可是啊,他心中的那点血脉之情终究占据了上风,科举不易,他挣得这些家业还是想给自己的孩子。
而且女儿婚事不顺,他死了,女儿又没兄弟撑腰,女婿没了惧怕的人,只会更加毒打女儿,还是让女儿归家吧。
“就这样吧,你们走了,除非子嗣有出息,否则就不要回来了,免得被他们要了性命。”
薛举人闭眼的时候是一个晴天,艳阳高照,万般情绪涌上曾夫人的心头,最后只落了一个空荡荡。
宋婉君派来的人还在薛家,阻止了薛家族人大闹灵堂,让薛举人安稳走过了最后一程。
这边祝新柔听完娘亲的转述,完全没想到这个转折。
前世曾夫人是被子孙虐待,还有向着儿子说话的糊涂人,最后旁人是从她为突破口,指责蔡文昊不孝,又一连串挖出了薛家当年真相。
如今再看,前世能挖出薛家几十年前的事情,样样都有证据,口供物证都在,分明是有知情人故意透露啊。
只是这条继承家产的律法,祝新柔往后想改一改。
祝新柔感慨了许多,又道,“娘,我不能有田产吗?”
宋婉君噗嗤一声笑了,“新柔当然会有。”
只要她在,自己的女儿要什么就会有什么,那些族老敢多说一句话,那都是宋婉君没管束好!
八卦传的很快,起码比宋婉君他们行船要快。
祝家他们还没到京城,随着蔡家这件事情,祝新柔已经在京城各家有了些名声。
“爱卿,你这外孙女真有这么神异?”
宋然道,“不过是民间以讹传讹,传来传去就传的孩子有三头六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了。
实际上我那外孙女现在字还认不到五百个呢。”
殿内的几位都笑了起来。
皇帝随口一提,就把这件事情放下了,倒也不真的认为三岁孩子有什么预知功能,不过是民间夸大了。
太后这些日子很开心,每天儿子女儿都来陪着她,尤其她的大孙子嘴甜又孝顺,事事都想着她这个祖母。
只是寿辰刚过,太后就不开心了。
第二天静平王就来请辞,太后当然不同意,又留了半个月。
可大孙子静平王世子这些天也不开心,甚至夜间哭泣,大喊着别杀我,太后心都要碎了。
“你们是看我年老,所以说什么都瞒着我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后抱着静平王世子,怒气冲冲地质问静平王。
静平王不愿意说,但是太后还是从别人口中知道了。
原来是卫明在查静平王。
“你个阉人,一个奴才,竟然敢查主子,谁给他的胆子?来人,去告诉皇帝,立刻把这个狗奴才打死!”
她当了几年太后,到现在也晓得了,太后不能随便打死朝堂大臣,她还不能打死一个奴才吗?
这回皇帝怎么解释,太后都不会被忽悠过去了!
“哀家晓得奴才依仗的就是主子,在皇帝眼中,你的亲弟弟,你的亲侄子比不上一个奴才吗?
好!好啊!我也不敢让你喊我娘啊,你是陛下,是九五之尊,我不敢受陛下的礼。”
这位陛下嘛,是朝野公认的孝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