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渊的本质,是被困者的执念牢笼。”
林月伸手触碰慕寒微的额头,他颈间的红痕化作光点飞入镜中。
“李明远以为自己在掌控一切,其实他只是第一个被选中的‘第七人’。而现在……”
地面突然裂开,真正的酒店地基显现出来:那是巨大的七角星镜面阵,每根尖角都插着骸骨。
方瑾终于明白,蓝月大酒店本身就是镜渊的封印,而每隔十年的“仪式”,不过是阵眼需要新鲜灵魂维持平衡。
“我们必须毁掉阵眼,但这样镜渊里的灵魂会永远消散。”
林月的声音带着裂痕,她的手臂开始出现蛛网状裂纹,“或者...让新的引路人接管镜渊,成为新的‘守镜人’。”
慕寒微挣扎着起身,银钉在他后背留下七道血痕,恰好对应阵眼的七个角。
镜像体们爬起来逼近,他们的身体开始融合,形成一个多头多臂的怪物,每只手都握着不同年代的凶器,那是历代引路人反抗失败的证据。
“我来当守镜人。”
慕寒微走向青铜镜,方瑾想拉住他,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已变成半透明的镜面质地。
“还记得吗?林月说过,永生需要代价。但如果能让被困的灵魂不再伤害活人,这个代价我来付。”
怪物发出怒吼扑来,林月突然冲向阵眼。
灵魂结晶爆发出强光:“我来拖延时间!方瑾,带他走!镜渊的出口在...在你第一次触碰水面的井里!”
方瑾最后看见的,是林月化作千万镜面碎片,刺入怪物体内。
慕寒微在强光中转身,他的脸已开始镜像化,一半是熟悉的温柔,一半是镜渊的冰冷:“记住,每月十五不要靠近镜子。如果有天我完全变成镜像...就用怀表的尖刺刺穿我的心脏。”
井口的月光突然变得粘稠,方瑾被吸入的瞬间,听见镜渊深处传来林月的轻笑,那声音不再破碎,而是带着某种解脱的释然:“原来...初代研究者的名字,叫林明远啊...”
三个月后,秋分夜雨。
方瑾站在 309号房的镜前,怀表在掌心规律跳动。
她卷起袖口,露出已经完全镜面化的左臂,银色纹路在皮肤下游走,如同活物。
“该出发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却带着金属般的冷感。
慕寒微从阴影中走出,他的右眼是纯粹的镜面,映着方瑾身后空无一人的墙壁,“这个月的‘客人’,在二楼走廊摔碎了梳妆镜。”
方瑾转身,看见他腰间别着的皮质工具包,里面装着特制的银框镜,那是用来捕捉失控镜像体的容器。
当他们走过走廊时,所有镜面都自动转向,避开他们的身影。
在地下室的监控屏上,某个客房的镜子突然浮现血字:下一个,是你。
方瑾摸向口袋里的怀表,发现表盖不知何时打开,内侧的镜面映出两个重叠的身影:一个是她自己,另一个,是穿着红衣的林月,正微笑着对她比出“噤声”的手势。
雨越下越大,蓝月大酒店的外墙在雨中扭曲,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城市里所有心怀执念的人。
而在镜渊深处,无数镜面碎片正在重组,拼成一张新的人脸,那是融合了李明远、初代研究者、林月...以及所有被困者的新存在,正透过镜缝,凝视着现实世界的月光。
镜渊未碎,轮回不止。当你下次看向镜子时,不妨问问自己:倒映在镜中的,真的只是你的影子吗?
方瑾站在309号房浴室的镜子前,看着自己左臂的镜面纹路又蔓延了三寸。
水珠顺着银色沟壑滚落,在瓷盆里积成小小的镜面湖泊。
她伸手触碰水面,倒影突然咧开嘴,露出比她多两颗尖牙的笑容。
“今天有二十七个预约。”慕寒微的声音从更衣室传来,带着金属摩擦的沙哑感。
他正在往镜面手套上涂抹暗红色液体,那是用上周收容的镜像体脑髓提炼的封印胶,“三楼新来的女清洁工,总在凌晨三点对着消防栓梳头。”
方瑾解开白大褂纽扣,露出锁骨下方新增的菱形烙印。
这是今早慕寒微用银针烙的,为了镇压昨夜突然在皮下活动的镜像幼虫。
“告诉张叔,让她去顶楼储物间。那里的穿衣镜缺了条腿,正好适合......”
话音戛然而止。
镜中突然浮现慕寒微的后脑勺,他的脖颈正以诡异的角度向后折叠,镜面手套上的封印胶正滴滴答答落在瓷砖上,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你背后。”方瑾颤抖着说。
慕寒微转身时,镜中影像保持着梳头的姿势。
他的后颈裂开五道细缝,参差的舌状镜面组织正疯狂蠕动,每根血管都像是有生命的银色水母。
“它们找到新宿主了。”他扯开领带,锁骨处的皮肤下鼓起七个游动的银球,“从今天起,你不能独自进入地下室。”
走廊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咚声。方瑾抓起镀银的解剖刀,看见监控屏幕里闪过抹猩红身影。
那是个穿酒红色旗袍的女人,裙摆下露出森森白骨,正用涂着丹蔻的手指在镜面上勾画:井、日、女。
“又是新猎物。”慕寒微的瞳孔分裂成复眼结构,每颗眼球都映出不同角度的方瑾,“这次是三十年前失踪的茶艺师,听说她泡的安魂茶能让人看见......”
整层楼的灯突然熄灭。应急出口的绿光里,方瑾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墙上分裂成七个。
每个都顶着不同的面孔,最瘦小的那个正踮着脚去够电灯开关,指尖触及时爆出蓝色电火花。
“别看地面。”慕寒微捂住她的眼睛,但已经太迟了。方瑾看见瓷砖缝隙里渗出沥青状的黑色物质,正在组成模糊的人形。那些影子在模仿人类动作,有个戴圆框眼镜的影子正伏案书写,墨水却在钢笔尖凝成眼珠。
“是镜渊的记录者。”慕寒微的镜面手套突然暴起,将最近的影子捏成碎末,“它们会记住我们所有行动,等七重镜像阵完整......”
女人尖利的笑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方瑾掀开消防栓盖板,发现本该存放灭火器的铁箱里,蜷缩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尸体穿着残破的茶服,胸腔里塞满茶叶梗,腐败的眼窝里钻出两簇蒲公英绒毛。
“要变天了。”慕寒微的镜面手套突然融化,液态金属顺着他的手腕攀爬,在小臂形成荆棘状纹路,“地下室有东西要醒了。”
电梯井传来重物坠落的闷响。方瑾冲进安全通道时,看见二楼走廊的穿衣镜正在融化。
镜面像热巧克力般流动,汇聚成女人的轮廓。那镜中人穿着1937年的护士服,脖颈折成直角,正用缠着绷带的手指点向方瑾。
“她等了八十年。”慕寒微的声带像是含着砂纸,”当年就是她把林月的灵魂钉进镜渊。\"
地下室的铁门突然变形。
那些本该生锈的铰链渗出树液般的黏液,门框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婴儿牙齿。
方瑾用解剖刀刮下些黏液,发现它在空气中迅速凝固,形成微型镜面,映出慕寒微正在镜像化的右腿。
“当心!”慕寒微猛地将她扑倒。一根钢化玻璃镜框从天花板坠落,砸在方瑾原本站立的位置。
镜片没有破碎,反而像放大镜般聚拢光线,在地面灼出焦黑的十字架印记。
走廊尽头的监控器突然亮起。
画面里是方瑾的办公室,她惯用的那盏台灯正在燃烧,火苗中浮现出七张人脸。
其中张叔的脸正被火焰吞噬,他的惨叫声通过扬声器在地下室回荡:“七号床的镜子...她在里面......”
慕寒微的镜面手套突然刺入方瑾肩膀。她刚要尖叫,发现手套尖端钻出细小的银丝,正在缝合她皮下蠕动的镜像幼虫。
“它们饿了。”慕寒微的声带彻底破碎,变成电子合成音,“去取李明远的头骨,用他的牙当钥匙。”
地下二层的档案室弥漫着福尔马林气味。方瑾撬开3号保险柜,发现本该存放实验记录的铁盒里,蜷缩着颗风干的骷髅。
头骨右眼眶嵌着青铜镜片,左颧骨处钉着生锈的手术钉。
当她拿起头骨时,所有档案架突然倾斜。
泛黄的实验记录雪片般飘落,每张纸都沾着褐色污渍。
方瑾展开最早的1937年记录,发现字迹与林月笔记本上的完全一致,只是夹页里多出张婴儿照片子那孩子左耳后有颗朱砂痣,与慕寒微后颈的胎记位置相同。
“原来你才是......”方瑾突然头痛欲裂。头骨的眼眶开始渗血,青铜镜片映出她身后站着七个穿围裙的女人,她们正用手术刀划开自己的腹部,掏出还在跳动的心脏。
慕寒微撞开门的瞬间,方瑾看见镜中自己的倒影正在啃食自己的舌头。现实中的她已经咬破嘴唇,鲜血顺着下巴滴在头骨上。骷髅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七颗牙齿同时脱落,在桌面拼成箭头符号。
顺着符号指示,他们在焚化炉底部找到个铁皮箱。
箱锁是七齿结构,恰好对应慕寒微后颈的银球数量。
当最后一个银球嵌入锁孔,箱盖突然弹开,喷出浓烈的松脂味。
李明远的头骨比想象中沉重。颅骨表面布满人工凿刻的凹槽,像是某种古老的计数工具。
方瑾用镊子夹起颗臼齿,发现齿根处嵌着微型齿轮,表面刻着“丙子年七月初七”。
“这是启动镜像阵的祭品。”慕寒微的镜面手套突然包裹住头骨,“我们需要新鲜的血肉......”
整栋大楼突然剧烈震动。
所有镜面同时迸裂,飞溅的玻璃碎片在空中凝结成晶体,折射出无数个颠倒的世界。
方瑾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十二个平行时空里同时死去:有的被钉死在镜面包裹的十字架上,有的正在镜面里融化成银色液体,还有的正被无数镜像幼虫啃噬成白骨。
“他们在突破界限!”慕寒微的声带完全机械化,“去顶楼水箱,在水塔旁边......”
通往顶楼的楼梯间正在融化。台阶像巧克力般起伏,扶手栏杆渗出树浆。
方瑾在转角处发现具保安尸体,他的眼球被替换成玻璃镜片,此刻正播放着1937年的影像:六个白大褂围着青铜镜念咒,第七个被绑在椅子上的人突然抬头,那张脸与此刻的慕寒微完全重合。
水箱顶部的铁门被焊死。方瑾用解剖刀撬开缝隙,发现里面堆着七具水晶棺。
每具棺材都连接着粗大的静脉输液管,培养液里漂浮着不同年龄段的慕寒微克隆体。
最新的那具正在睁开眼睛,他的虹膜是浑浊的琥珀色,瞳孔里旋转着微型星云。
“终于等到宿主成熟。”水晶棺里的慕寒微开口说话,声音与现实中的完全不同,“现在,请把李明远的记忆碎片植入我的镜像核心。”
方瑾突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那些所谓的镜像体,根本就是不同年代的慕寒微复制体。
她后退时撞翻了试剂架,福尔马林溶液泼在头骨上,露出藏在颅内的青铜罗盘。
当罗盘的指针停止转动,整栋大楼的镜面突然暴起。
墙壁、天花板、地板都变成流动的镜面海洋,将所有人吞没。
方瑾在窒息前最后看到的,是慕寒微的七百个复制体正从镜面中爬出,他们额间的朱砂痣连成北斗七星,正在重组七重镜像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