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潮湿的洞壁上,后颈的紫斑已经爬到耳尖,每根神经都像浸在冰水里。
苏璃的剑尖还滴着血,她半蹲着,玄铁剑横在膝头,发梢沾着山沟里的草屑。
韩枫背对着洞口,正用匕首挑出肩窝里的碎石,血珠顺着手臂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洇出暗红的花。
\"顾尘。\"苏璃突然抬头,目光扫过我后颈,\"幽冥宗的蚀骨毒扩散得比上次快。\"
我摸了摸喉结,指尖沾到黏腻的腥甜——是内腑被毒侵蚀的血。
混沌灵识在识海里翻涌,像被搅乱的泥潭,连洞外十丈的动静都捕捉不清。\"得找解药。\"我压下咳嗽,\"但更要紧的是...\"
\"盟友。\"韩枫把带血的碎石扔在地上,\"单凭我们三个,就算拼到化神期,也掀不动幽冥宗的根基。\"
洞外的松涛卷着夜雾灌进来,苏璃的剑穗子被风吹得晃了晃。
她没说话,但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三天前我们在幽冥宗分舵翻出的那两本黑皮书,封皮上的纹路和暗河壁画里的光明石残块完全吻合。
幽冥宗在收集什么,或者说,在复活什么。
而我们,已经成了他们眼里的绊脚石。
\"青云门。\"我舔了舔发苦的嘴唇,\"掌门清玄子是化神大圆满,门规里写着'见邪必诛'。\"
苏璃的剑穗子突然顿住:\"两年前幽冥宗血洗苍梧城,青云门隔了三天才到。\"
\"那是因为苍梧城的坊主私通魔修。\"韩枫扯下衣角缠住伤口,\"我在万宝楼当杂役时听过,清玄子最恨的就是表里不一。
幽冥宗这次动的是光明石残块,和当年血洗苍梧的手段不同,他不会坐视。\"
洞外传来夜枭的啼鸣,我混沌灵识勉强探出洞外——三里外有个山坳,松针铺了半尺厚,没有妖兽踪迹。\"分开走。\"我指了指韩枫,\"你先去青云山下的镇子里探路,用飞鸽传书留记号。
我和苏璃压后,避开幽冥宗的巡山队。\"
韩枫点头,把玄铁剑往腰间一插:\"后半夜有雾,我从西坡走。\"他走到洞口又回头,目光扫过我后颈的紫斑,\"顾兄弟,那毒...\"
\"撑得到青云门。\"我扯出个笑,可喉咙里的腥甜突然涌上来,呛得我弯下腰。
苏璃的手按在我背上,带着体温的灵力顺着大椎穴钻进来,暂时压下了翻涌的毒血。
\"顾尘。\"她的声音很低,带着我熟悉的沙哑,\"如果清玄子不肯帮忙...\"
\"那我们就找下一个。\"我握住她的手,掌心全是汗,\"但首先——\"
混沌灵识突然刺痛,像被针扎了一下。
我猛地抬头,苏璃的剑已经出鞘,寒光映得洞壁上的石笋发颤。
洞外的夜枭不叫了,取而代之的是极轻的脚步声,踩在松针上的沙沙声,比猫还轻。
\"隐蔽。\"我拽着苏璃闪到石笋后面,韩枫已经贴在洞口的岩壁上,玄铁剑缩在袖子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几不可闻的交谈声——
\"...再往前三十里有座破庙,能歇脚。\"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点西北口音,\"等过了青岚河,就离青云山不远了。\"
\"刘头,咱们真能去青云门?\"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发颤,\"我听人说幽冥宗的人在山脚设了关卡,见着生面孔就...\"
\"闭嘴!\"中年男人低喝,\"不想被毒雾喷成筛子就别乱说话。\"
苏璃的剑尖在我手背上轻轻点了点,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洞口的雾里影影绰绰有七八个人,领头的穿青布短打,腰间别着柄锈迹斑斑的铁尺,后面跟着三个扛着药篓的,两个背着木剑的,还有个小姑娘抱着只灰毛兔子。
\"他们身上没杀气。\"我贴着苏璃耳朵轻声说,混沌灵识扫过,那些人的灵根都不超过下品,灵力波动像快燃尽的油灯。
最前面的中年人丹田有团暗火——是被幽冥宗的蚀骨毒侵蚀过的痕迹,和我后颈的紫斑一个路子。
\"刘叔?\"韩枫突然从岩壁后走出来,玄铁剑收进鞘里,\"我是韩枫,两年前在万宝楼帮您搬过千年人参的。\"
中年男人猛地转身,铁尺已经攥在手里,可看清韩枫的脸后,铁尺\"当啷\"掉在地上:\"小韩?
你怎么在这儿?\"他上下打量韩枫,目光落在他肩头的血渍上,\"被幽冥宗追了?\"
韩枫点头:\"刘叔,这是我朋友顾尘和苏璃。
我们...\"他顿了顿,\"我们也在躲幽冥宗。\"
刘叔的目光扫过我后颈的紫斑,又落在苏璃的剑上。
他突然弯腰捡起铁尺,冲后面的人喊:\"都过来!
这位是万宝楼的韩兄弟,当年帮我救过被妖兽叼走的闺女!\"
那个抱兔子的小姑娘立刻挤过来,眼睛亮得像星子:\"韩哥哥!
我是阿桃,你教过我认灵草的!\"她怀里的灰兔突然竖起耳朵,对着我\"吱\"地叫了一声。
苏璃的手在我掌心捏了捏,我知道她在提醒我小心。
可刘叔身后的人看我们的眼神里,除了警惕还有点盼头——就像落水的人看见浮木。
\"刘叔,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我开口,尽量让声音温和些。
刘叔叹了口气,铁尺在地上划拉着:\"我们是苍梧城的散修,三个月前幽冥宗的人来收'护宗费',不交就往井里投毒。
我们凑了灵石,他们又要光明石残块...说什么'献祭给大人,保一方平安'。\"他的指节捏得发白,\"可我们哪有那东西?
只能跑。\"
\"光明石残块?\"苏璃的声音突然冷下来,\"他们问你们要这个?\"
刘叔点头:\"说是能引动'地脉里的神物'。
我们村老辈人说,千年前有九道金光坠入暗河,化成本命石,谁集齐九块就能...\"他突然闭了嘴,看了眼阿桃,\"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我和苏璃对视一眼——暗河、九块金光石头,和我们在幽冥宗分舵看到的壁画一模一样。
\"刘叔,\"我往前一步,\"我们要去青云门找清玄子掌门,揭露幽冥宗的阴谋。
如果你们愿意,和我们一起走?\"
阿桃怀里的灰兔突然蹦到我脚边,用脑袋蹭我的裤脚。
刘叔盯着我后颈的紫斑看了会儿,又看了看苏璃的剑,终于笑了:\"行。
多个人多把力,总比我们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强。\"
后面的散修们小声议论起来,那个抱药篓的老头搓着手:\"青云门的护山大阵我见过,确实安全。\"扛木剑的年轻人攥紧剑柄:\"我会制符,路上能帮忙。\"
苏璃悄悄松了松剑鞘,韩枫则开始帮阿桃抱兔子——那兔子不知怎么,死活不肯离开我脚边。
我摸了摸后颈的紫斑,混沌灵识突然清晰了一瞬,能看见半里外山涧的流水,能听见阿桃的兔子心跳如鼓。
\"出发吧。\"我弯腰抱起灰兔,递给阿桃,\"天亮前要过青岚河,幽冥宗的巡山队天亮后会加派人手。\"
刘叔应了一声,招呼大家整队。
苏璃走在最前面,剑尖挑开挡路的荆棘;韩枫断后,玄铁剑随时准备出鞘;我走在中间,怀里的灰兔暖烘烘的,像团小太阳。
山风卷着雾从头顶掠过,远处传来雄鸡的打鸣声,天快亮了。
阿桃拽了拽我的衣袖:\"顾哥哥,你后颈的紫斑会疼吗?\"
\"不疼。\"我摸了摸她的头,\"等到了青云门,清玄子掌门会帮我们治好的。\"
她歪着脑袋笑:\"那等打败幽冥宗,我要给你编个草环,比我娘编的还好看。\"
我笑着应下,可目光落在前方的山路上——那里蜿蜒着七八道影子,在晨雾里像条缓缓游动的蛇。
再往前,是连绵的青山,最高的那座峰顶隐在云里,只露出半截朱红色的飞檐。
那是青云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