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苏璃的手往地道深处跑，指腹能触到她掌心薄茧的纹路。
她后背上的血透过粗布衫渗出来，染湿我半只袖子，带着铁锈味的腥气往鼻子里钻。
韩枫举着火折子的手在抖，火光把他额角的汗珠子照得亮晶晶的，像沾了层碎星子。
\"顾兄，雷纹石壁到了。\"韩枫突然顿住脚，火折子\"噗\"地灭了。
黑暗里，我能听见他吞咽口水的动静，\"《百器谱》说...雷纹石壁上有机关，得用...\"
\"火符。\"苏璃接口，她的软剑在鞘里轻轻嗡鸣，\"我伤了，你俩退后。\"
我没松手，反而把她往身后带了半步。
混沌灵识顺着指尖漫出去，像一张无形的网铺在石壁上。
那些雷纹突然活了，银蓝色的电弧在石缝里窜动，每道纹路都是根绷紧的弦。
灵识触到最中央的雷纹时，我太阳穴\"突突\"跳起来——这是精神力透支的前兆。
但顾不上了，我得看清机关的死门。
\"第三道雷纹。\"我咬着牙，额角的汗滴砸在地上，\"韩枫，用火符烧那里。\"
韩枫的火符\"刺啦\"一声窜起半尺高的火苗。
红光里，雷纹石壁突然裂开条缝隙，露出后面黑黢黢的洞口。
风从里面灌出来，带着股陈腐的土腥气，混着点若有若无的焦糊味——是血锈味，很久远的血。
苏璃的剑尖先探了进去。
她回头看我，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我先进。\"
\"一起。\"我把怀里发烫的黑宝石往内袋里按了按，那热度隔着两层布还灼得皮肤生疼。
这东西从进地道就不对劲，先前阴寒，现在又烫得像块炭，莫不是和千机冢里的什么东西呼应？
韩枫紧跟着挤进来，《百器谱》被他护在胸口，封皮擦过石壁时发出\"沙沙\"的响。
洞口在我们身后闭合的瞬间，外面传来幽冥宗的喊杀声，混着李明那声嘶哑的\"走！\"——那声音像块石头砸进我心里。
老人举着铜烛台的样子突然浮出来，烛台撞在黑袍人胸口迸出的火星，和他眼里的决绝。
\"顾尘！\"苏璃的剑穗银铃轻响，把我从乱麻似的思绪里拽出来。
她的剑尖正指着地面——青石板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每道符文都泛着幽蓝的光，像活物似的爬向我们脚边。
混沌灵识再次铺开。
这次更疼了，眼前闪过一片金星。
我看见那些符文底下埋着细如发丝的引信，引信尽头是...炸药？
不对，是某种能引动灵气爆炸的阵基。
只要踩断任何一道符文，整个入口都会被灵气风暴掀翻。
\"抬脚。\"我攥住苏璃的手腕，指尖按在她脚腕的穴位上，\"跟着我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苏璃的呼吸扫过我后颈，温热的，带着点药草的苦。
韩枫的火折子又点着了，火光里，他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奇形怪状的样子，像有无数只手在拽他。
直到我们踩上最后一块无符文的青石板，我才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贴着内衫黏糊糊的。
\"这里是千机冢的外殿。\"韩枫翻书的声音很轻，\"光明石...应该在最里面的祭坛。\"他指尖抖得厉害，书页哗啦哗啦响，\"但典籍里说，外殿有守墓兽的...幻阵？\"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震颤起来。
\"趴下！\"我拽着苏璃往旁边扑，一块磨盘大的石块从头顶砸下来，砸在刚才站的位置，碎石溅得我脸上生疼。
苏璃反手把我护在身下，她后背的伤被压得渗血更多了，血腥味更浓了。
\"是机关兽！\"韩枫的火折子掉在地上，滚到墙角，映出一双泛着雷光的眼睛——雷纹虎，半人高的身影从阴影里踱出来，皮毛上的雷纹滋滋作响，连地面都被灼出焦黑的痕迹。
我咬着牙催动混沌灵识。
这东西的弱点...在咽喉！
雷纹覆盖的地方都是防御，唯喉结处有寸许的软肉。
但灵识刚触到它，我眼前就黑了一瞬，冷汗顺着下巴砸在地上。
不能再用了，再用要昏过去。
\"苏璃！\"我扯她的衣袖，\"刺咽喉！\"
苏璃的软剑划出银弧。
雷纹虎嘶吼着扑过来，爪子带起的风刮得我脸生疼。
剑刃刺进咽喉的瞬间，雷纹虎的身体突然崩成漫天雷光——是幻阵！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石块、雷纹虎都是幻象，真正的危险在...
\"顾尘！\"韩枫的尖叫混着石块坍塌的轰鸣。
我抬头，头顶的穹顶裂开蛛网似的纹路，无数碎石像暴雨般砸下来。
苏璃把我往旁边一推，自己却被一块碎石砸中肩膀，闷哼一声跪下去。
\"走！\"我拽起她往殿后跑，韩枫抱着书跌跌撞撞跟在后面。
殿后的石门在震动中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泛着微光的祭坛——光明石就摆在中央，乳白色的光晕像流水似的漫出来，把整个内殿照得亮堂堂的。
\"就是它！\"韩枫的声音都变了调。
我冲过去，刚要碰光明石，指尖突然刺痛——祭坛周围布着禁制，是灵力构成的网。
混沌灵识第三次展开，这次疼得我几乎站不稳，眼前的景物都在晃。
禁制的弱点在东南角，那里有根若隐若现的灵线，剪断就能破。
\"苏璃，剑！\"我喘着气喊。
她的软剑立刻递过来，剑尖精准地挑断那根灵线。
禁制\"嗡\"地一声散了，光明石的光晕突然大盛，照得我们脸上都泛起白光。
\"拿到了！\"韩枫扑过来要捧，我却猛地拽住他手腕。
\"别动。\"我盯着光明石下方的石座，上面刻着一行古篆——\"取石者，启封\"。
心里突然升起不祥的预感，刚要说话，整座遗迹突然剧烈震动，头顶的穹顶开始往下掉大块的石头。
\"顾尘！\"苏璃指向祭坛后方的裂缝，那里涌出大片黑袍人，幽蓝的光从他们胸口透出来，和之前追我们的那些一模一样。
为首的人抬起头，面具下的眼睛泛着死灰色：\"交出黑宝石，饶你们全尸。\"
\"走！\"我抓过光明石塞进怀里，拽着苏璃就跑。
韩枫被我推着往前冲，身后传来石块坍塌的轰鸣和黑袍人的嘶吼。
我们冲进一条侧道，墙壁上的火把突然全部熄灭，黑暗里只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
\"他们追上来了。\"苏璃的声音很低，软剑在鞘里发出清越的颤音。
我用混沌灵识扫了眼后方——至少二十个黑袍人，正顺着气味追过来。
灵识用完这最后一次，我太阳穴疼得像要裂开，眼前金星乱冒。
\"前面有暗河。\"韩枫突然说，他的耳朵贴在石壁上，\"我听见水声了。\"
我竖起耳朵。
果然，有细细的流水声从前方传来，像春蚕啃食桑叶似的。
暗河...或许能顺着水流逃出去，黑袍人追不上。
但河水有多深？
有没有暗流？
\"跳！\"我咬着牙，\"跟紧我！\"
前方的石壁突然塌了块，月光从裂缝里漏进来，照见下面黑黢黢的河水。
苏璃先跳下去，溅起的水花打湿我裤脚。
我拽着韩枫往下跳，冰冷的河水瞬间漫过头顶，冻得我浑身一激灵。
光明石和黑宝石在怀里发烫，两种温度撞在一起，像团火在烧。
我们顺着水流往下漂。
身后传来黑袍人的喊叫声，逐渐被水声淹没。
苏璃的手在水下攥住我，很紧，像根锚。
韩枫的衣角擦过我小腿，他在拼命划水。
河水越来越急，带着我们往更深处冲去。
黑暗里，我听见头顶传来石块坍塌的轰鸣，千机冢的入口被彻底封死了。
但更让我心沉的是——怀里的黑宝石和光明石，热度越来越高，高得几乎要穿透衣物。
它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河水突然转了个弯，把我们冲进一条更狭窄的水道。
前方的黑暗里，隐约传来铁链碰撞的声响，混着某种巨兽的低吟。
苏璃的手在我掌心收紧，我能感觉到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我们顺着暗河漂向未知的深处，而身后，幽冥宗的追杀，千机冢的秘密，还有那两颗发烫的宝石，都像影子似的，紧紧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