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鞋底碾过带刺的野蒿，膝盖撞在凸起的山石上，疼得几乎要蜷起来。
苏璃的手被我攥得发烫，她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血珠顺着指缝滴在我手背上，像一串烧红的铁珠。
韩枫的短刃在身后劈出火星，死士的刀锋擦过他的后背，布料撕裂声混着他压抑的闷哼，像根细针直扎进我耳膜。
\"顾尘！\"苏璃突然拽了我一把，我差点撞上山坡上横生的老槐。
月光被树冠切成碎片，照见她沾血的眉峰——她在看我右边的土坡。
那里的草叶正在诡异地翻卷，像有什么东西正贴着地面爬行。
我咬碎舌尖，混沌灵识强行铺开。
精神力像被人用石磨碾着，太阳穴突突跳得要裂开。
灵识扫过土坡的刹那，我后颈的寒毛全竖起来了——那不是活物，是某种被灵气驱动的机关，青铜齿轮埋在土下三寸，只要踩中草叶的排列节点，齿轮就会弹出淬毒的尖刺。
\"往左三步！\"我拽着苏璃往旁边跳，她的玄铁剑几乎擦着我的耳尖劈下去，斩断了从背后袭来的死士刀。
韩枫的赤焰突然炸响，火光照亮了他染血的脸：\"后面追上来七个！\"
山风卷着腥气灌进喉咙，我这才闻到——死士身上的黏液不是血，是腐尸花的汁液，混合着迷魂散的苦。
他们的眼睛泛着血光，那是被种下了夺魄虫，没了神智，只知道听从主人的命令。
\"山丘顶端！\"我喘着气喊，灵识里模模糊糊的阴影终于清晰了些——是座石塔，青灰色的塔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塔基爬满了纠缠的藤萝，像无数条蜷缩的蛇。
苏璃的银铃突然剧烈震颤，那是她的法宝在示警。
我抬头，正看见塔门上方的石楣上刻着三个古篆：镇邪司。
\"镇邪司？\"苏璃的声音压得极低，玄铁剑嗡鸣着出鞘三寸，\"三百年前被正道盟剿灭的邪修组织，他们的祭坛专吸修士精魄。\"
我的灵识扫过塔门的瞬间，眼前炸开一片刺目的红。
门楣上的藤萝里藏着连环雷火阵，每根藤蔓的触须都是引信，只要有活物靠近三尺，雷火就会顺着藤萝蔓延，把整座山丘烧成白地。
\"等我数到三。\"我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精神力已经耗掉小半，再用灵识可能要昏过去。\"一，屏住呼吸；二，别碰任何藤萝；三——\"
我猛地推了苏璃一把。
她的玄铁剑精准挑开左边三根藤蔓，韩枫的短刃砍断右边两根，我们贴着塔门冲了进去。
背后传来死士的嘶吼，其中一道声音突然拔高，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尖锐：\"抓住他们！
主上要活的！\"
塔内比外面更暗，只有墙角的长明灯燃着幽绿的火。
我眯起眼，灵识勉强扫过地面——青石板上刻着星罗棋布的纹路，是困仙阵的变体，每个节点都埋着淬毒的银针。
苏璃的剑尖点在我脚边，在石板上划出半寸深的痕迹：\"这里。\"她指的位置，正是困仙阵的生门。
我们贴着生门挪动，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韩枫的赤焰在掌心明灭，火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他在数步数，和我心里默数的分毫不差。
当数到第二十七步时，我听见了心跳声。
不是人的心跳，是某种古老器物的震颤。
祭坛就在塔中央，汉白玉的台基上，一颗鸽蛋大小的宝珠正悬浮着，散发着银河般的星辉。
宝珠周围缠着九根金链，链上刻满了镇压的符文。
我的灵识刚触到宝珠，就像被人迎头砸了一锤——那里面封着的，是纯正的混沌灵气，和我的金手指同源。
\"这是......\"苏璃的声音发颤，玄铁剑突然发出清鸣，剑尖直指宝珠，\"我能感觉到，它在召唤我。\"
韩枫的短刃\"当啷\"掉在地上。
他瞪大眼睛，瞳孔里映着宝珠的光：\"我娘说过，上古大能陨落时，会把本源封在混沌珠里......顾尘，这是不是咱们的机会？\"
我盯着金链上的符文。
那些是镇邪司的秘文，每道符文都连着塔外的机关，一旦强行取珠，塔外的雷火阵就会被触发，把我们和追兵一起烧成灰。
但更危险的是——宝珠里的混沌灵气太纯粹，我现在合体期的修为，强行吸收可能会爆体而亡。
\"苏璃，你拿着。\"我咬咬牙，指尖按在金链的节点上。
符文突然泛起红光，像被泼了血。\"你的玄铁剑是先天灵宝，能隔绝灵气波动。
韩枫，帮我稳住阵眼。\"
苏璃的手刚碰到宝珠，整座石塔突然剧烈震动。
头顶的石板簌簌掉落，长明灯的幽绿火焰被震得东倒西歪。
我听见塔外传来轰鸣，像是大地裂开了一道缝——之前那座破桥的引雷阵被彻底触发了，无数道紫雷劈在山丘上，震得我们几乎站不稳。
\"走！\"我拽起苏璃就跑，韩枫抄起短刃护在我们身后。
塔门被震得轰然倒塌，月光涌进来的刹那，我看见外面密密麻麻的黑袍死士，他们的眼睛在雷光照耀下泛着诡异的紫，腰间的玉牌全是\"刑\"字——刑堂，镇邪司最残酷的执法者。
\"他们怎么会追得这么紧？\"苏璃的银铃炸响，剑气劈开三道砍向我后颈的刀锋，\"之前在青水城，我们只是毁了他们的分坛......\"
\"因为宝珠。\"我喘着气喊，灵识扫过死士的阵型——他们围成一个半圆，左边第三排的死士脚步虚浮，是刚被夺魄虫控制的生手。\"苏璃，引开右边的；韩枫，砍左边第三排！
我找机会冲！\"
苏璃的玄铁剑划出半月形的弧光，七八个死士被剑气掀飞。
韩枫的赤焰突然暴涨三尺，短刃刺进那个生手的咽喉，死士的阵型立刻出现缺口。
我拽着苏璃往缺口冲，背后传来金属摩擦的尖啸：\"想走？
主上的混沌珠，你们也配碰？\"
我回头的瞬间，看见一道黑影从死士群中升起。
他穿着绣金黑袍，脸上蒙着青铜鬼面，左手捏着个漆黑的铃铛——那是控尸铃，能同时操控千人以上的死士。
我的灵识扫过他的气息，心脏猛地一缩——他是化神期修士，比我们高了整整一个大境界。
\"顾尘！\"苏璃突然把我往旁边一推，玄铁剑挡下鬼面人打来的黑芒。
她的右肩炸开血花，银铃的声音变得沙哑：\"快走！
我撑不住他太久！\"
\"闭嘴！\"我吼了一声，混沌灵石不要命地铺开。
精神力像被抽干的泉水，眼前开始发黑。
但我看见了——鬼面人脚下的地面，有块石板的纹路比其他地方浅三分，那是镇邪司的传送阵。
只要我们能冲过去，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韩枫！
护着苏璃！\"我咬断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
混沌灵识裹着最后的精神力，强行锁定传送阵的节点。
鬼面人的黑芒擦着我的手臂划过，焦糊味钻进鼻腔。
我扑向那块石板的瞬间，听见苏璃的尖叫，韩枫的怒喝，还有鬼面人阴恻恻的笑：\"跑？
你们能跑到哪去？\"
传送阵的白光刺痛了眼睛。
再睁眼时，我们已经站在一片密林中。
夜风卷着松涛声灌进耳朵，我扶着树干剧烈咳嗽，鲜血滴在青石板上，像开了朵妖异的花。
苏璃的手按在我后背，她的灵气像温泉般涌进来，暂时稳住了我溃散的经脉。
韩枫的短刃还在滴血，他盯着密林中的阴影，声音发紧：\"顾尘，后面......\"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密林深处，无数双泛着血光的眼睛正在逼近，其中最前面的那一双，在月光下泛着幽蓝——是鬼面人腰间的玉牌，完整的\"刑\"字，正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