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随着那一声音色温润的琵琶声响起,朝着大殿中央的郑充仪看去。
郑充仪身着一身浅紫色的宫装,身影如一枝伶仃的玉簪花,十指纤纤,未染蔻丹,缓缓抚上冰凉的弦丝。
弦音如一滴清露坠入玉盘,郑充仪渐入佳境,清越而饱满的琵琶声不疾不徐地送入殿中每个人的耳中。
琵琶妙音渐次铺开,如黄莺啼鸣,婉转跳跃,带着喜庆的娇俏,随着郑充仪低眉续续弹奏,琵琶音时而醇厚时而明亮,透露出中正平和、福寿绵长的韵味。
底下嫔妃窃窃私语。
“没想到郑充仪的琵琶弹得这么好,让我们这些后面表演的人情何以堪啊!”
“郑充仪的琵琶当真是玲珑珠玉,让人如听仙乐。”
“幸好我没有向皇后娘娘申报弹奏琵琶,否则真是布鼓雷门,贻笑大方了。”
几个嫔妃压着嗓音小声谈论着,豫嘉瑶呵呵一声,嗤之以鼻,也就是她们自己才艺不精,才会听了一支琵琶曲子就开始打退堂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郑充仪的琵琶是弹得不错,可她多年琴艺,也有绝对的自信!
豫嘉瑶勾唇笑着,往程采女程杳的方向看了一眼,笑容玩味。
程采女与蕙章殿的陶采女轻声说话。
“姐姐好福气,被皇后娘娘分到了蕙章殿与宋修容同住,想必也能经常看见陛下吧?”
陶采女颔首低眉,柔声说道:“程妹妹想岔了,陛下也不常来蕙章殿的,再说了,即便陛下来了蕙章殿,也是去见宋修容的,我若有自知之明,便该待在自己的偏殿,也不好在宋修容和陛下面前晃悠。”
她轻轻叹气:“到底是要在宋修容手底下讨生活的,哪能没有眼色呢?而且……”
陶采女兴致不高,怏怏说道:“而且宋修容与杜御女关系亲厚,她虽然嘴上没有说,但我也知道,宋修容肯定是更想让杜御女住进蕙章殿的偏殿的。”
许是喝了点酒,加上心中苦闷,陶采女便将这话与程杳讲了讲。
她总有种占了杜御女位置的愧疚不安感,明知这也不是自己的错,但内心就是心酸委屈,觉得宋修容不乐意让她住在蕙章殿,这种朝承鼻息暮躯躬的日子真是难捱,连眼泪都要偷偷流。
陶采女甚至想过,干脆她搬到照雪堂,让杜御女搬进蕙章殿算了。
如此一来,她内心反而轻松些。
程采女握住陶采女的手,温声安慰,“陶姐姐可千万要将心放宽些,杜御女在储秀宫的时候就和宋修容住一间屋子了,她们的情谊自然非我们可比的。”
“不过现在杜御女被分到照雪堂,距离蕙章殿有些距离,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和宋修容常常见面往来了,就是在凤仪宫中都说不上几句话,如何能与姐姐相提并论呢?”
“姐姐与宋修容同住蕙章殿,情谊可以慢慢建立,来日方长嘛。”
陶采女一脸感动,“多谢程妹妹安慰开解我。”
程采女浅浅一笑,灿若云霞。
郑充仪的琵琶表演已经结束,她怀抱琵琶,站在殿中锦毯之上,盈盈开口道:“嫔妾谨以此曲,祝愿太后娘娘玉体安康,永享清泰。”
沈太后眼中晕开似有若无的笑意,郑充仪这一曲《百鸟朝凤》选得深得她心,遂开口吩咐道:“去将哀家那凤颈琵琶取来,赐予郑充仪。”
郑充仪温婉柔顺道:“嫔妾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王皇后见沈太后高兴,也跟着附和地称赞了郑充仪几句。
元夕端起果酒抿了一口,脸上仍旧一副浅淡笑意的模样。郑充仪过后本该是方充媛的才艺表演,但王皇后似乎安排了她压轴表演,因此李美人便离座更换舞衣去了。
孙婕妤没有表演才艺,隔了一个空位置与元夕闲聊。
“昭美人容色倾城,怎么不在太后娘娘的寿辰上表演一个才艺,艳惊四座呢?”
元夕扭头看向孙婕妤,“孙婕妤这话妾身真是愧不敢当。后宫佳丽,千娇百媚,容色在我之上的便不下两掌之数,与其他如花似玉的姐妹比起来,妾身只能算是蒲柳之姿了,如何担得起倾城之貌的美誉?”
“再者说了,孙婕妤不也没有表演才艺么?”
孙婕妤暗暗思忖,前两年太后寿辰她不是没有表演才艺,可有什么用?
左右想不出新意,陛下真真看在眼里的也没几个,她何必同往年一年,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孙婕妤思来想去,还是这昭美人聪明啊,从第一年就不表演才艺,差才艺表演了,王皇后根本都不会找她。
两人说话间,李美人已经换了一身水红色束腰舞衣出来,外罩一层薄如蝉翼的金纱,手持宝剑,向高位上的沈太后、天子、王皇后福身一礼,随后开始了表演。
琴箫相和,鼓声阵阵,李美人皓腕翻转,剑刃划出一道道银白的光,水红的衣袂与外罩金纱翩跹旋转,轻盈灵动,仿佛一片灼灼燃烧的流霞。
四周踩在玲珑圆鼓上的舞女,撒出花瓣,一阵阵冷香似有若无,飘散在大殿中。
沈太后神容深静,眸中看不出喜怒,她不喜欢这些红妆藏剑气的锋锐之美,她喜欢的是温婉恭敬的宫苑名花,很显然这李美人也不是考量着她的喜好登场表演的。
李美人收势而立,气息微喘,脸颊因为刚刚的剧烈运动泛起薄红,如染云霞,眼含秋水,虽是对着沈太后说着祝词,眼睛却直勾勾落在帝王身上。
萧绥不吝夸赞道:“李美人这一支剑舞,刚柔相济,动静合宜,真是有心了。”
沈太后这才附和地夸了李美人两句,赐下赏赐。
李美人柔情脉脉地凝着御座上的天子,温言软语道:“多谢陛下夸赞,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王皇后微笑道:“既然李美人表演完了,便快下去更衣吧,穿得如此单薄,若是着了凉就不好了。”
“皇后说的是,李美人你先退下吧。”萧绥说道。
李美人本还很高兴的,听了这话,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福了福身告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