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顺着甲胄的缝隙往里钻，浸透了北辽士兵的内衬。
凛冽的寒风便呼啸而至，便是钢铁硬汉，此刻也忍不住直打哆嗦。
瓮城的阴影如巨兽般蹲伏在暮色里，四周架着的神武大炮依旧黑沉沉地对着他们。
炮口火光一闪，震耳欲聋的轰鸣让大地都在颤抖，激起几丈高的水花，落在水里的北辽兵来不及惨叫，就被飞溅的碎石和水浪掀翻。
北辽将领挥着弯刀嘶吼着“冲锋”，可士兵们刚往前挪了几步，就被新一轮炮火逼得退回原地。
“杀！”
待城内河水褪去后，瓮城方向突然传来震天的呐喊，狄飏一马当先从城门里冲出来，银枪在暮色里划出一道寒光。
……
田荞在城内，望着远处的火光，一时间心情复杂。
她盼望着胜利，却也对这样的杀戮感到恐惧。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她，从前大多只在新闻上见过这样的血腥和残酷。
如今这么近地听着炮火声，便更真切地感受到和平是多么珍贵难得的东西。
岳府的另一个角落，单若瑜也望着远处泛着火光，仿佛没有褪尽的晚霞一般。
北辽也好，南魏也罢，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终有一日，她要平息这场争端，让无辜的百姓不再为这些无意义的争端流血流泪。
如果……他们能度过这一劫的话。
皇宫内，庆王站在宫墙前，神情一样凝重。
时不时有士兵来禀报前方的情况。
而他能做的，便是稳定军心民心，让所有人都看到，他们的皇帝，和他们在一起。
生，便一起生；死，便一起死。
“皇上，这杯毒酒……”一旁的高公公将毒酒端到了赵弈远的跟前。
“不要毒酒，死得太慢了，给我找根绳子吧。”赵弈远想要更为迅捷的死法。
如果城破，身为皇帝，自是不能被俘受辱的。
他会将自己的尸身高挂在这宫墙之上，让城内的百姓知道，他们的皇帝没有弃他们而去。
这也算是他留给这些百姓的最后一点慰藉。
高公公瞪大了眼睛，尸身高挂宫墙之上？那是何等的不体面啊？
高公公见皇上心意已决，便道：“真到那时，老奴会追随皇上而去！继续伺候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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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炮声、厮杀声不断。
偶尔有流矢“嗖”地掠过城头，带着呼啸扎进民宅的木门，留下个黑黢黢的孔洞。
一直到东方天空渐白，那持续了整夜的喧嚣才渐渐停歇。
最先静下来的是炮声，最后一声轰鸣的余震在晨雾里荡开。
城内的居民也都彻夜未入睡，一直等候到天亮。
随后一名骑兵高举大魏旗帜在城中策马而过，一路高喊着：“大魏大胜！北辽撤军！大魏大胜，北辽撤军！”
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笼罩全城的沉闷。
听到声音的人家纷纷开门。
门板“吱呀”转动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春天里抽芽的新枝。
先是有人探出头来，看清了旗帜上的字样，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老人扔掉旱烟杆，颤巍巍地扶着门框直抹眼泪；妇人把孩子举过头顶，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眶；孩童们顺着街道追着骑兵跑，嘴里跟着喊“大胜”，声音清脆得像檐角的铜铃。
有人拿出珍藏的米酒往骑兵马背上泼，更多的人聚在街头巷尾，互相诉说着昨夜的担忧，说着说着就笑起来，笑声里混着眼泪，在晨光中漾开，像河面上初融的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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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城大战结束，北辽军大败，侥幸存活下来的残兵游勇仓皇后撤。
岳临风的银枪斜指地面，枪尖滴落的血珠砸在雪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他勒马站在高坡上，望着北辽营地的方向，声音透过寒风传下去：“弟兄们，乘胜追击，让他们知道大魏的厉害！”
身后的骑兵齐声应和，声浪几乎要掀翻云层，马蹄踏过之处，脆响声像是在为胜利擂鼓。
狄飏则已带着人绕到侧翼，他拔出腰间的短刀，在掌心划了道血痕，往军旗上一抹：“破了他们的粮道！”
士兵们跟着拔刀，刀光在朝阳下连成一片，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们要乘胜追击，不能给北辽军休养生息反扑的机会，于是岳临风和狄飏各率一路人马发起追击。
三日后，斥候传回消息：北辽军主力往东北方向撤退，沿途还在劫掠村落补充给养。
此时的城内已渐渐恢复生气，与其他城池的交通开始恢复，朝廷的人马和民间的商人纷纷出发去往其他州进行采购。
七日后，渡口传来捷报：北辽军半渡时遭狄飏伏击，岳临风的骑兵从上游冲杀而下，两面夹击之下，敌军死伤过半，残余部队只能弃船上岸，往更北的荒原逃去。
消息传回都城，满城欢庆。
田荞也终于卸下了重担。
城内的商业活动马上就会恢复正常了，也就不再需要他们进行统一管理了。
一直坚持的时候田荞也没觉得累，但一旦松懈下来，田荞还是感觉到了深深的疲惫感。
这种疲惫不是单单肉体上的，也是精神上的。
岳夫人劝说道：“好孩子，好好休息几日，这大半年来你辛苦了。”
岳夫人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才刚刚把身体养好。
然后岳夫人又是安排人给田荞烧热水洗澡，又是吩咐厨房给田荞做好吃的。
这段时间他们基本上是和百姓同甘共苦了，日常吃的也都俭朴，除了每日韩老头儿会给田荞带额外的补品，其他饭食和其他人大差不差。
热水澡也洗得不多，因为水和柴都是珍贵资源。
眼下城门开了，一切都要恢复过来，他们也能从其他州获取资源了，便也可以放开了洗澡放开了吃了。
田荞洗完澡，吃了顿大餐，然后就睡了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的久，醒来的时候，宫里来传旨的公公已经在岳家候着了。
田荞匆忙穿戴好出门接旨。
“臣妇睡过头了，让公公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