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相信我所说的了吗?”又是那道声音。
她沉默下来,忽然思考起一个哲学性的问题。
那时候,究竟是因为这道声音的提醒,才让她特意去了趟天禧街,在十一点零八分遇见了沈墨,还是他们本就注定会在那里相遇,一见钟情?
一切仿佛一个莫比乌斯环,首尾相连,环环相扣。
但无论始于哪个原因,结果仍旧是不变的——只要见到彼此,就会爱上对方。
就像祂所提及的她的死亡……
她当然不会天真得光是因为天禧街的预言而相信这个荒谬的梦境和“神”,而是在祂一次又一次精准得分秒不差的“预言”后,才不得不信。
“所以……”嗓音一瞬间变得艰涩,她问,“五年后,我一定会死去吗?没有任何可以改变命运的办法吗?”
“是的,没有。”那道声音如此平静地就宣告了一个平凡人的命运,“你本也无法活到现在,早该死在了七岁那年,是因为我的一次失误,才让你多活了这十几年。所以现在,我必须纠正它。”
她问:“什么叫……我早该死了?”
“你不属于这个世界。”祂轻描淡写宣判她的死刑,“在你那里,你并未从孤儿院逃离出来,被他们残忍地虐待,最后永远停留在了七岁。”
她说不出来。
在所谓的命运面前,世人都渺小得可怕,如同一只被放在掌心中随意玩弄的蝼蚁,随波逐流,无从抵抗,只能顺从接受。
几句话就否认了她的存在和价值,就判定了她该死。
孤儿院……她还是死在了那样一个地方……
崩溃、歇斯底里、拒绝和祂沟通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在日复一日的绝望之中,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无法更改的事实。
她妥协了,接受一切既定的命运了。
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命运的束缚。
世界像一个巨大的闹剧,所有人只是蹩脚的、提前设定好了的演员。
唯一放不下的,还是沈墨。
走投无路之际,她甚至可笑地问祂:“我该怎么办?能不能让我变得不再喜欢他?
“每天和他相处在一起太痛苦了,感到幸福的时候,失去的恐慌就会席卷而来。明明和他在一起,但想着的永远是我们终将分开的画面。”
“这我无法做到。”祂拒绝,转而又给她希望,“但我知道,在你死后,另一个世界的你会回到原本属于她的世界。”
空灵飘渺的声音如同蛊惑夏娃的、最狡猾的那条蛇:“某种意义上,她也是你,她可以替你在这里活下去,替你爱他。”
睁开眼的苏晴惊坐起身,久久回不过神来。
心悸得可怕,她捂着心脏,再难以忍受般,痛苦地弯下身,浑身无法抑制地颤抖,发出令人心神具颤、无声的悲鸣和嘶吼。
眼眶通红,却是流不出一滴泪,反倒像是要把血都哭出来。
太荒谬了……
怎么能是这样……
凭什么因为一个所谓可笑的恶作剧就这样改变和决定了两个世界的她的命运!
凭什么!
她们到底算什么!
祂又到底算什么!
“哗啦——”
双手用力一挥,床头柜上的东西悉数被扫落在地。
不够,还不够!
抓起某样东西狠狠往墙上一砸,把卧室里一切能砸能摔的东西都用来发泄。
许久,卧室一片狼藉,她才脱力地坐在废墟般的卧室中央。
眼泪终于无声从眼眶不停滑落,再也无法停歇。
-
两天后。
萧瑾再次在工作室见到苏晴时,第一时间就闻出来了不对劲。
小心翼翼凑近,萧瑾问:“晴姐,你怎么了?不高兴?”
苏晴恍若未闻,只是看着天花板发呆。
萧瑾顺着看过去,那里什么也没有。
他又唤了一声:“晴姐?”
可怖得嗜血的目光立即斜向他。
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的萧瑾吓了一跳,呆呆地站在原地。
反应过来的苏晴敛下眸子,强迫自己清醒过来,才面色如常抬头看他,语气也一如既往:“怎么了?”
萧瑾愣愣眨眼。
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吗?
“没,没事。”
可仍旧心有余悸。
还想安慰她几句,门铃响起,打破这怪异的氛围。
她懒洋洋撩起眼皮看向门口站着的一男一女。
没见过,不认识。
萧瑾指了指门:“我去问问?”
苏晴点头:“去吧。”
待他一走,苏晴调整了几次呼吸。
不行,她要冷静。
无论如何,活着的人终归还活着。
命运只会不断推着人朝前走。
该完成的事,她还是会去做。
“你们好,请问找谁?”
一脸正气的男人开口:“找苏晴小姐,方便让她出来一下吗?”
萧瑾怀疑地上下打量他们。
旁边的女生小声开口:“小朋友,我们是云城刑侦局的,有个案件需要苏晴小姐协助我们的调查。”
“刑——”萧瑾只惊呼出了一个字,就下意识捂住了嘴,总觉得不能将此事声张。
怎么回事?晴姐和什么案件扯上关系了?
江诚朝他点头:“是的,麻烦你把她喊过来。”
萧瑾小跑回去,凑在苏晴耳边把两人身份交代清楚。
不动声色瞥了眼那两人,苏晴想,居然还是查到她身上来了?
“晴姐,你不会有事吧?”萧瑾担忧得不行。
苏晴安抚地拍拍他的肩:“没事,我去问问什么事。”
深吸一口气,才朝他们走去,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你们好。”
江诚朝她展示证件,让她放松警惕,才道:“你好苏晴小姐,我是江诚。”
走出工作室把门关上,苏晴带着两人走到一旁才问:“不知道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江诚不再开口,让一旁的女生来,似乎这样就能让她感到比较自在,不至于太过戒备。
但苏晴其实没多紧张,相反,忽然被警察找上,她的反应简直是淡定得过于可怕。
就像有表演型人格的杀人魔,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表演得无辜,积极想帮助警方破案。
女警朝她展示出一张模糊的照片,显然是从某种录像设备上截取的,只隐约看出照片上的人穿着t恤短裤戴着鸭舌帽,其余什么都看不出来。
一瞬间,苏晴更是从容不迫了。
“苏晴小姐,这张照片上的人,”女警轻声细语问——
“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