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院首双手接过荣逸尘递来的药方,老眼在晨光中眯成细线,逐字逐句地辨认着宣纸上的字迹。
看着看着,他枯瘦的脸颊突然泛起激动的红晕,干枯的手指重重叩着药方:
“妙啊!以汤清内热,辅以此种药材驱邪毒,竟还想到用朱砂安神!云尘医仙这配得......当真是神来之笔!”
他的声音因兴奋而颤抖,转身时差点将身后捧着药匣的小太监撞倒,眼里满是对医者大才的叹服。
皇后攥着帕子的手指骤然收紧,凤目紧盯着荣逸尘:
“可还需其他救治?姝儿这般昏沉......”
话音未落,荣逸尘已伸手取下轮椅旁悬挂的银针布袋。
粗麻布料上用金线绣着小小的太极图,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娘娘放心,只要公主烧退了,就不会有大碍。”
他掀开布袋,露出排列整齐的银针,针尖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只见他屈指轻弹银针,金属碰撞声清脆悦耳。
左手拇指与食指捏起静姝一缕发丝,右手捻起三根银针,手腕轻转间,针尖已精准刺入头顶三大穴位。
施针手法行云流水,银针没入穴位时几乎不见血珠。
“此能通经络、驱邪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取针疾刺另外三处穴位,每一针落下都带着韵律,仿佛在弹奏一曲无声的治病乐章,让在场众人看得屏息凝神 。
………
收针之后,静姝原本烧得通红的脸颊渐渐褪去病态的绯色,呼吸也从急促转为绵长平稳。
当宫人小心翼翼地将熬制好的汤药喂入她口中时,竟没有再如先前般剧烈呕吐,药汁顺着嘴角缓缓流下,宫女连忙擦拭干净。
皇后紧绷的脊背终于微微放松,凤目里泛起泪光,伸手轻轻抚过女儿的额头:
“谢天谢地......云尘医仙,此次救姝儿于危难,本宫记下这份恩情。”
荣逸尘微微躬身,脸上浮起一抹清浅笑意:
“娘娘言重,医者本分而已。公主已无大碍,后面好好修养应该没什么问题,逸尘告退!”
他正要示意宫人推动轮椅,却忽觉身后传来一阵阴寒气息。
一双修长的手猛然按住轮椅扶手,轮椅瞬间纹丝不动。
“母后,公主还未醒来,儿臣担忧姝儿身体,”一道低沉而魅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令人骨头发酥的尾音,
“可否让云尘医仙暂住几日照料公主?”
这熟悉的声线,分明是方才消失的红衣男子——夜烬,
他不知何时已换上一袭普通青色常服,眉间朱砂痣在苍白肤色下愈发妖冶,狭长凤目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充满挑衅,
“毕竟......医仙的针法如此精妙,儿臣实在放心不下旁人。”
皇后望着床榻上沉睡的静姝,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凤纹护甲。
关于荣逸尘与女儿过往的种种如潮水般涌来,那些情愫纠葛,此刻都化作复杂的神色在她眼底翻涌。
可女儿尚未彻底脱离险境的现状,终究让担忧胜过了顾虑。
又见驸马主动提议,她轻叹一声,目光转向荣逸尘:
“逸尘,可否在宫中多留几日,本宫实在不放心姝儿。”
荣逸尘正要开口婉拒,夜烬已绕过轮椅,广袖扫过案几上的脉案。
他眉眼含笑,却无端让殿内温度骤降几分:
“母后,公主跟我提过以前云尘医仙就是在偏殿暂住的,这次也安排在那里吧!”
话音未落,他已伸手拍了拍荣逸尘的肩膀,看似亲昵的动作里暗藏不容抗拒的力道,
“那里清净,正适合医仙钻研医术。”
“好,你去安排吧!”皇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不愿再纠缠细节。
荣逸尘见此,最终将反驳的话语咽回喉间。
寝殿内,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场对话上,却无人注意到背对着众人的静姝,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
那笑意藏在阴影里,像是蛰伏的小兽,带着某种隐秘的得逞与期待。
………
宫人推着轮椅碾过朱漆门槛的瞬间,荣逸尘猛然攥紧轮椅扶手。
扑面而来的浓烈红绸如血浪翻涌,梁间悬着的同心结流苏垂落至眉眼,鎏金喜烛将整个偏殿烘得暖雾缭绕。
四面墙壁贴着洒金红笺,连窗棂都缠满金丝盘成的并蒂莲,分明是按照婚仪规格布置的喜房。
“这是......”他话音未落,轮椅已被推进内室。
雕花拔步床上垂着鲛绡红帐,绣着交颈鸳鸯的锦被叠得齐整,枕边甚至摆着一对并蒂莲样式的玉珏。
妆奁上胭脂水粉一应俱全,铜镜里映出满室刺目的红。
荣逸尘猛地按住轮椅扶手起身,月白长衫扫落案上红烛。“荒唐!”
他转身便要离开,却见夜烬斜倚在雕花门框处,指尖绕着一缕垂落的红绸,绯色衣摆与背景的红幔融为一体:
“医仙不喜欢?这可是按照公主吩咐布置的。”
他轻笑出声,声线像毒蛇般缠绕过来,“毕竟,故人重逢,总要有些特别的......礼遇。”
荣逸尘的轮椅在红绸铺就的地面上划出刺耳声响,他冷睨着眼前倚门而立的夜烬,声音似淬了冰:
“你是驸马,公主的夫婿,你不介意?”
夜烬喉间猛地一滞,精心维持的慵懒笑意险些碎裂。
掌心早已掐进肉里,他怎能不介意?
这满室刺目的喜房,还有公主看向荣逸尘时炽热的眼神,都像钝刀在剐他的心。
可只要想起静姝勾着唇角威胁的模样,脊梁骨便泛起寒意——那个阴晴不定的女魔头,自己哪敢说半个“不”字!
“我不介意。”夜烬强扯出一抹笑,指尖摩挲着腰间铃铛,声音却愈发森冷,
“谁让我的公主钟情于你呢,她喜欢的我就要帮她留住。”
话音未落,一道凛冽的灵力如银色闪电破空而来!
荣逸尘周身衣袂鼓荡,发间束带崩断,墨发飞扬间眼底泛起幽蓝的光芒。
夜烬瞳孔骤缩,慌忙向后急退,绯色广袖被灵力擦出焦痕。
他狼狈地撞翻鎏金香炉,香灰四溅中踉跄着单膝跪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告诉你的主子,”荣逸尘缓缓起身,周身萦绕的灵力将红绸震得簌簌作响,
“有些底线不能触碰,否则我不介意陪你们玩玩!”
他抬手一挥,剩余灵力轰然撞碎墙上“囍”字,飞溅的金箔与红绸在半空盘旋,宛如一场血色的雨。
………
旁边主殿内,静姝斜倚在软榻上,当偏殿传来灵力相撞的轰鸣时,她琥珀色的瞳孔骤然亮起,唇角勾起一抹危险而妖冶的弧度。
“玩玩?”她轻声呢喃,声音里裹着蜜色的蛊惑,尾音却带着野兽捕猎前的兴奋,
“好想把你吃到嘴里。”纤细的手指缓缓抚过自己殷红的唇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