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城市的积水慢慢退去,马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苏软软带着安安,让张姐做好晚饭,便直接前往公寓。
然而,走到公寓后,映入眼帘的却是床头拆开的退烧药药盒,以及散落的退热贴。这一幕让苏软软心底慌乱不堪,她迅速拨通了张旭的电话。这才知道乔逸辰正在医院。于是,杨军带着她们母子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
这一整天,乔逸辰因高烧昏昏沉沉。半睡半醒间,他听到了软软母子的说话声,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了安安凑过来的胖乎乎的小脸。此时的他虚弱极了,朝着安安扬了下嘴角,可眼皮似有千斤重,刚睁开便又缓缓合上。
苏软软看着病床上虚弱不堪的乔逸辰,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她心急如焚地望向张旭,张旭冲她摆摆手示意先离开病房。两人来到走廊后,张旭带着苏软软找到乔逸辰的主治医生了解情况。
医生解释道:“乔先生此次应激反应过于剧烈,致使身体免疫系统遭受重创,抵抗力急剧下降。加之他本就患有抑郁心理疾病,双重因素叠加,导致他精神状态极为萎靡,嗜睡便是其中一个明显症状。目前医院的治疗主要针对缓解幻肢痛、调节免疫系统,但想要真正康复,关键还在于他能否直面并战胜内心的心魔。”
苏软软满脸疑惑地望向张旭:“张旭哥,阿辰经常被噩梦惊醒。我每次问他,他都不肯说,他的心魔到底是什么?”张旭为难地看了眼主治医生,沉默不语。乔总没告诉太太内情,显然是不想让她知道,而自己今天又刚刚受到惩罚,他担心贸然说出来,会惹乔总大发雷霆。
主治医生看出了他的犹豫,皱着眉头斥责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病人家属还不把事情敞开了谈?你知道继续恶化下去会有什么后果吗?”苏软软和张旭担忧地同时望向主治医生。
医生接着严肃地说:“如果他的免疫力持续下降,会引发残肢处再度感染。一旦发展成骨髓炎,可能需要再次截肢。现在他的双臂仅剩5厘米残肢,还能勉强佩戴假肢,要是再次截肢,肩部功能将全部丧失。你们想想这有多严重!”
这番话让苏软软浑身颤抖,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用力捂住嘴巴,强忍着呜咽。张旭也吓得心跳加速,急忙对医生说:“医生,我们配合,所有的都配合!我把乔总的心魔说出来,咱们一起想想办法。”
主治医生与苏软软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张旭。张旭喉结紧张地滚动,咽了咽口水,终于开口:“乔总的伤残并非意外,而是他大哥蓄意谋划。当时对方雇了杀手,本打算取他性命,却因电流功率不足,最终只夺走了他的双臂。在乔总心里,大哥一直是至亲,即便事实摆在眼前,他至今都不愿相信。还有乔太太被绑架那次,也是大嫂和杀手联手所为。”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乔总将大哥家的两个孩子送去了国外,而他的父母因为大哥夫妇入狱,远走国外照顾孙子,还因此责怪乔总。这些事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
苏软软听到这些早已泪流满面。她曾在深夜听见乔逸辰痛苦呓语:“大哥不要,我疼……”如今才明白背后藏着这样残酷的真相。主治医生也忍不住眼眶泛红,没想到平日里风光无限的乔总,竟背负着如此悲惨的过往。这样的伤害,也难怪他的抑郁症会反复发作——任谁都难以承受至亲之人如此狠绝的背叛。
张旭缓了缓,又看向苏软软说道:“太太,其实乔总的抑郁症,药物对他来说根本就不起作用。真正起作用的,是你陪在他的身边。以前他很多次犯病,我都把他的药物换成了维生素片。可即便如此,只要有你的安抚,他照样能够康复。”
这时,医生接过话头:“那些抗抑郁的药物,依赖性都太强了。乔先生既然在乔太太的帮助下能够减轻症状,从现在开始,您要不还是多陪陪他,多安抚他,帮他慢慢走出来。”
苏软软含泪听完两人的话,缓缓点了点头。乔逸辰的伤残,他从未主动提起,她一直以为那只是场意外。如今才惊觉,他的双臂竟被亲生兄弟蓄意谋害,这般锥心刺骨的背叛,任谁都难以承受。也终于明白,为何他从不与家人往来,甚至在两人结婚生子后,她都未曾见过公婆——原来不是对方看不上自己,而是他在用沉默的方式,将那些藏着血与泪的过往独自吞咽,默默守护她不被伤害。想到这里,苏软软只觉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满心都是对乔逸辰的心疼与不舍。
张旭和苏软软再次回到病房时,只见安安趴在床头上,正和爸爸悄悄低语。乔逸辰虚弱地将脸转向儿子,努力睁开眼睛,挤出一抹微笑。苏软软走上前,趴在病床边轻声说:“我带晚饭来了,把床头升起来一点,吃点饭吧。”
乔逸辰闻言闭上双眼,轻轻摇了摇头。安安不明白爸爸的虚弱,见爸爸又闭上眼,便用胖乎乎的小手拍着爸爸扎人的胡茬,小声呼唤:“爸爸爸爸,睁开眼睛陪安安玩,晚上再睡觉。” 可若任由他昏睡下去,不吃不喝,病情如何能好转?苏软软不再犹豫,走到床尾将床头摇了起来。
体位的突然变换让乔逸辰有些烦躁,他只是皱了皱眉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虚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
苏软软转头对张旭说:“你和安安吃饭,我先喂阿辰,等他吃完我再过去。”张旭点点头,带着安安去洗手。一直站在病房角落的杨军将饭盒里的饭菜逐一摆放在休息区的餐桌后,默默转身走出了病房。
苏软软盛了一碗肉粥,舀起一勺吹凉,凑到乔逸辰嘴边:“来,阿辰,喝点肉粥。”乔逸辰却烦躁地闭着眼,轻轻把头扭向一边。苏软软继续轻声劝慰:“老公,越是虚弱没胃口,越要吃点东西。光靠输液,身体会垮掉的。为了我,为了孩子,你得努力。多吃饭才能早点回家,张嘴好不好?”
在她的坚持下,乔逸辰终于勉强张开嘴。苏软软一勺一勺喂着,等他吃了小半碗,便怎么也不愿再吃。望着剩下的粥,苏软软心一横,将粥含进自己嘴里,俯身贴近乔逸辰,用舌尖缓缓将温热的粥渡了过去。这个亲密的动作让乔逸辰浑身猛地颤抖,艰难咽下粥的同时,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滑落,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就这样,苏软软终于喂完了整碗粥。
她轻轻擦去乔逸辰的泪水,在他耳边低语:“老公,累了就睡一觉。今晚我和儿子都陪着你,别拒绝,一家人在一起才踏实。”乔逸辰虽无力睁眼,情绪激动的他鼻翼仍轻轻颤动。苏软软用指尖按住他的嘴唇,温柔警告:“不许哭。我去吃饭,吃完就回来抱着你睡。”听到这话,乔逸辰艰难地牵动嘴角,笑了笑。临走前,苏软软又轻轻吻了吻他的鼻尖,这才转身走向餐桌。
饭桌上,苏软软弯下身子,认真地和安安商议:“安安,爸爸现在身体不舒服,今天晚上妈妈要搂着爸爸睡觉,安安自己睡小床,能做到吗?”安安望了望病床上虚弱的爸爸,又看了看妈妈,乖巧地点点头,奶声奶气地说:“爸爸不舒服,妈妈去陪爸爸,安安自己睡觉不害怕。等爸爸睡好了,再陪安安玩。”苏软软听着儿子懂事的话语,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欣慰地笑了。
晚饭后,收拾好餐桌,张旭走进病房,帮乔逸辰翻身、解决小便后,才准备离开。临出门时,他压低声音对苏软软说:“太太,我就在隔壁休息室,乔总有任何不舒服,您随时喊我。”苏软软轻轻点头示意,张旭这才转身离去。
此时,安安坐在休息区的沙发旁,拿出平板电脑专注地玩着游戏。苏软软则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缓缓靠在乔逸辰身旁,温柔地将他的头揽入怀中。感受到熟悉的体温,乔逸辰努力用肩膀撑起身子,将脸颊深深埋进苏软软怀中。枕着这份温暖与柔软,他再次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