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工，这里的环境让我很不舒服，和您救我出来的那地方有点像。”刚刚上到二楼，练霓裳就在后面轻声道。
二楼的光线更加黯淡，虽然以冯子昂和练霓裳的目力，这种昏暗的环境无法给他们造成视觉上的影响，但阿猛不得不打开了手电筒。
冯子昂超凡感知笼罩在三人身上，头也没回，紧紧的盯着上层的一个方向：“心理因素。”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冯子昂眼睛里看的一清二楚。
超凡感知当中，整栋大楼都笼罩在淡淡的恶鬼之力里，而且伴随着三人的前进，这些恶鬼之力正在缓缓的向自己等人涌来。
虽然还暂时没有达到形成恶鬼印记的程度，可仅仅是受到了恶鬼之力的笼罩，就感觉到不适，练霓裳的感知能力还是比冯子昂的预料的要强不少。
按理说，以练气成罡的感知能力，是不可能察觉到如此微弱程度的超凡能量影响的，只能说，相比起纯粹的人类血脉，雪女这种天生入阶的自然精怪，还是有着不小的优势的。
他这次非要带着阿猛和练霓裳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相互对照。
他对于恶鬼的研究还停留在很浅显的阶段，那条草创出来的‘驭鬼人’路径，也需要足够的样本来验证。
当然，他还没丧心病狂到拿练霓裳和阿猛来做实验，丢出去直接喂鬼的地步，可这不妨碍冯子昂用这两人来钓鱼。
观察同一个恶鬼，在面对普通人和超凡者时，会做出什么反应。
为了不干扰到这头恶鬼，他早早控制着黑冰，紧贴着皮肤，在外面给自己镀了一层冰膜。
练霓裳是超凡者，本身的能量强度数十倍于阿猛，如果是有着‘智慧’的存在，要选择下手目标的话，那么必不可能选择难度更大的练霓裳，而是会优先选择阿猛。
这是猎食者的本能。
以此来测试恶鬼这种看似遵循着某种规律，可又会在鬼市那种地方进行买卖的奇特存在，到底有没有‘智慧’，或者说，有没有基本的判断力。
其次，练霓裳作为超凡者，身强体壮，但她本身没有针对恶鬼的能力，总不能她仗着好身板上去和恶鬼掰腕子吧？
不过也未尝不可，大部分恶鬼的杀人方式，在面对超凡者时，其实都很显得不怎么够看。
就像刘家义的那张嘴，靠吃饭杀人，可大部分的超凡者吃起东西来，那叫一个风卷残云，食量也远超想象。
如果用‘吃饭’这种方式作为一种杀戮手段来针对超凡者的话，那冯子昂只能说，哪个超凡者经受不住这样的考验？
放开了吃，连桌子给你啃了。
所以相比起阿猛，练霓裳对外来侵害的抗性更足。
而在能量层级上远逊于练霓裳的阿猛，手里有黄金手枪、阴钱、灵米等物品，对于恶鬼而言，真要是面对袭击，阿猛做出的反击则又反而大于练霓裳。
所以冯子昂很期待，这头盘踞在酒店上层的恶鬼，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是先找上练霓裳还是先找上阿猛？
“艹！”
然而，没走几步，满心期待的冯子昂脸色就黑了下来。
超凡视觉内，自己身上的恶鬼之力浓度，远大于阿猛和练霓裳！
甚至已经有隐隐约约的恶鬼印记要形成了！
也就是说，这头恶鬼，竟然把自己选做了优先攻击的对象！
这鬼东西特么在面对泰森和泰迪的时候，选择了泰罗？
“你还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啊！”骂了一声后，薄薄的碎冰就顺着他的领口袖口一涌而出，密密麻麻的碎冰片相互撞击后，形成了一股巨大的黑色寒风，随着他的一吐，直接从三人身上刮过。
以他能控制着冰屑在练霓裳体内转一圈而不伤其五脏肌体的能力，这些看似锋利的碎冰，贴着两人的肉皮而过，却毫发无损，刹那间就把三人身上的恶鬼之力全部剥离。
他对付恶鬼的手段其实相当粗糙，就是仗着黑冰能够抽取恶鬼之力的特性，以大量的黑冰直接形成牢笼将其限制，然后直接抽取其恶鬼之力，抽的只剩下根源的恶意能量之后，再打包带走，完全不用像是普通的驭鬼人一样去试探摸索杀人规律。
尤其是他还拥有超凡感知，能凭着能量去判断恶鬼的方位，又避免了驭鬼人在处理灵异事件时只能被动的等待恶鬼找上门来后，再进行反制的风险。
以他接触的几头恶鬼来看，他这一套简单粗暴的手段，虽然像是棺材断手、胡芳小吃那个级别的恶鬼难对付一些，但对于尚未拥有鬼蜮的恶鬼而言，都是能一套带走的。
冯子昂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两人一跳，但在冯子昂接下来的一句：“跟我上楼！”之后，两人紧紧跟在其后，快速朝楼上跑去，练霓裳还很鸡贼的抓了一把冯子昂的黑冰，往上一抛，一头撞进去，沾在自己头发上。
捏碎了的黑色冰屑落在雪白的发丝上，不甚美观，但练霓裳却一点都不在意，甚至在冯子昂看过来的时候，还嘻嘻一笑，冯子昂也没说什么，反而放开了那些黑冰的限制，任凭其落在练霓裳的头上背上，也算是形成了一层防护。
三人一路上到楼顶，这里不是对外开放的正常酒店房型，一道需要门禁的密码门隔绝内外，隔着门上的栅栏，能看到里面长长的走廊里漆黑一片，外部本就不如何明亮的光照进去，阴森无比。
走廊两侧，一扇扇大门上，贴着不同的职务，门扉紧闭，地面上也不再是地毯，而是光溜溜的大理石地砖。
浓郁的恶鬼之力远胜下层楼房，冯子昂伸手在门上推了推，顿时，一股彻人的阴冷感顺着手就一路冰进了心里，那种迥异于寒冰的冰凉，让冯子昂呵的笑了起来，再一拽，依旧拉不动，就仿佛这扇门被彻底封死了一样。
“还挺结实。”冯子昂嘀咕一声：“来找我事的时候不是挺积极的么？我来了你不让我进？”又轻轻推了推无果后，抬脚就踹在其上。
完全没有那种踹出一个大坑的搞笑场景，整扇大门都像是定向爆破一样，轰的一声从墙上脱落，直挺挺的对着里面砸了进去。
身后的阿猛眼睛都瞪大了一圈，虽然已经跟着冯子昂出了几次任务，可这位大佬粗放的风格还是让他心惊胆战，完全没有正常驭鬼人那种谨慎和细致，就突出一个简单粗暴。
想起上次在胡芳小吃内的那一嗓子，阿猛苦笑起来，别的驭鬼人在灵异事件里都小心翼翼，这大佬生怕声势不够大。
门框被砸飞后碎石和灰尘尚未升起来，就被冯子昂内气一吐全部按到地上，他虽然莽，但不蠢，凌空一拍，一道粗如大腿的冰柱拔地而起，直接顶在房顶上，蔓延出一大片冰痕，充当临时的承重柱。
冯子昂超凡感知从练霓裳二人身上扫过，确定俩人身上没什么恶鬼印记一类的东西后，大步向前。
这走廊里本就没有地毯，他这么毫不泄力的踩上去，硬实的鞋底撞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声音极大。
仿佛被冯子昂所惊动，四周的恶鬼之力在阿猛和练霓裳看不见的视野里，向着冯子昂蜂拥而至。
“噗！”他呛了一下，几滴水从他鼻腔里喷出，一股难闻的味道充斥在鼻孔里，腐败而腥臭，就像是肉臭了一样的味道。
（尸臭。）
他脑子里猛地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当即被恶心的够呛，狠狠一擤，被黑冰冻结的水迹从他鼻腔里喷出。
可四周就仿佛潮水一样涌来的恶鬼之力，源源不断的在他身上汇聚，数次都要凝聚出水来，冯子昂有心在自己身上干脆罩一层寒冰算了，可一回头就看到还茫然看着自己的阿猛，和明显感觉到了什么的练霓裳。
“小练，你先带他出去。”
“收到！”标准的牛马发言后，练霓裳连多一个字都没问，揪住阿猛的后颈，在墙壁上一蹬，就如穿林燕子一样翻出了走廊，顺着螺旋的楼梯扶手就滑了下去。
阿猛手舞足蹈，但也知道轻重，明明被吓的脸色发白，愣是一声不吭，而原本围拢在冯子昂身边的恶鬼之力，则像是被他俩的动作牵引一样，分出好大一股向着二人涌去。
“哼！”冯子昂冷哼一声，抬手一招原本伫立在走廊入口处的冰柱霍然膨胀，将那股即将追着练霓裳而去的恶鬼之力堵了回来。
“来来来。”冯子昂转身，对着走廊一侧写着‘总经理’牌子的房门勾了勾手指头：“我俩来好好练练！”
伴随着他的话音，前方的那扇门，悄无声息的打开，门内，浓浓的黑暗笼罩，浓郁如墨，那黑暗深邃到无以复加，甚至在看到的时候，会不禁升起一种莫名的好奇心，让人有种想要仔细看清里面到底有什么的冲动。
这种冲动颇为强烈，然而，冯子昂却神色漠然，非但没有上前一步，甚至还转过了身，反手一把捏向了后方。
一缕黑色的细丝，直接被他攥在手里，湿漉漉的，拧出了一手的水。
“真埋汰啊....”冯子昂揪着那一缕细丝，嘲讽一声，他背后一扇门里，一具被水浸泡的肿胀发白的尸体，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超凡感知里，这具女尸在出现的瞬间，原本静静缩在屋子中的恶意能量瞬间扩散，眨眼间就将整个顶楼充斥的满满当当。
冯子昂心头一跳，这种恶意能量瞬间扩大的景象，和当初在胡芳小吃内的那一幕一模一样！
女尸的手扒在门框上，仿佛下一秒就要从门里走出，但是和冯子昂面对面的瞬间，动作却又戛然而止。
浓重的水腥和尸臭味扑面而来，而冯子昂手里的那黑色细丝，就是从这具女尸的头上伸出来的。
“过来吧你！”
冯子昂不敢耽搁，生怕这头鬼也和胡芳小吃里的那位一样整出点幺蛾子，猛地一用力，门口的女尸头上传来一声刺耳的撕裂声。
那一撮头发连着的头皮都被冯子昂直接撕了下来，而它也被这股大力牵动，直挺挺的朝着冯子昂砸了过来。
迎接它的，自然不可能是温暖的拥抱，而是一只被寒冰裹的像是灭霸的大手套一样的巴掌。
数十斤的坚冰以接近音速的高速狠狠掴在女尸的头上，就像是抽爆了一个大西瓜般，刹那间，红的白的黄的浆液飞溅，竟然愣是被冯子昂抽爆了脑袋，不等女尸跌倒，脚下的寒冰拔地而起，瞬间就将其冻结在其中。
下一刻，包裹在其身上的寒冰中登时涌入大量的黑意，瞬间就将紧贴在它身上那一层寒冰染的宛若墨汁。
“好家伙，还是个大货！”冯子昂见此心中一喜，对他而言，这些哪里是恶鬼之力，都是他用来炼血的薪柴啊！
可没等冯子昂再做动作，他脸色陡然一变，刚刚漆黑如墨的寒冰中源源不断的恶鬼之力，戛然而止，就像....里面空无一物一样！
（跑了？）
冯子昂心头一紧，直到现在，他都没见过能直接突破黑冰的恶鬼，哪怕是胡芳小吃内的那头恶鬼，也是以对撞突破的形式和他进行对抗。
而即便是那种能够以鬼蜮笼罩一个片区的恶鬼，在最后被他封入寒冰后，也会被压制。
可眼前这具尸体？竟然跑了？
冯子昂心念一动，原本包裹着尸体的黑冰一下收紧，在清脆的碰撞声里，冯子昂心里暗骂一声，这家伙竟然真的跑了。
超凡感知依旧被无处不在的恶意能量干扰，无法看清那具尸体的去向，眉头一皱，干脆不再纠结，层层寒冰顺着他的脚下就蔓延开来，原本宽敞的走廊刹那间就被寒冰填满。
非但如此，冯子昂的寒冰在将整个走廊塞的满满当当之后，还不罢休，散发着森森寒意的坚冰，不断扩张。
在一声声模糊的碎裂声里，挤开一扇扇紧闭大门，在一连串的木板碎裂声里，彻骨的寒冰灌进门后的房屋内。
伴随着寒冰的蔓延，冯子昂的感官也彻底遍布这顶楼的每一处角落。
冯子昂眼神一厉：“找到你了！”
第二具女尸尚未现身就被蜂拥而至的寒冰冻结，但就和第一具尸体一样，冯子昂的寒冰紧紧冻住没几秒钟，抽取了一层恶鬼之力后，再度失踪。
“还跑？”冯子昂冷笑一声。
伴随着他的冷笑声，无数的寒冰不断扩张，大片大片崩解的冰层干脆不再以冰块的形式推进，而是在他的操控下，变成了一道道肆虐的黑色风暴。
顷刻间，整个顶楼，都是呼啸的冰雾。
“看你还能往哪跑？”
下一刻，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在他转身的瞬间。
他的呼吸，打在一张肿胀青紫的脸上。
惨白的眼睛，与他不足一寸！
一缕长发，向他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