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剑化树的第三年,重阳宫遗址的护魂花海突然在一夜之间开满血色花朵。
兰丫头清晨洒水时,发现那些本该是金色的花瓣边缘泛着暗红,长命锁在衣襟里发烫。她伸手触碰最近的一朵花,指尖立刻被刺痛——花蕊里蜷缩着半透明的人影,细看竟是三年前被煞气浸染的黑衣人面容。
“布老虎,它们在哭。”兰丫头把脸颊贴在树干上,双剑化形的巨树传来震颤,树纹里流淌的金光比往日黯淡许多。布老虎从她袖中钻出,布绒耳朵耷拉着,嘴里吐出的不再是金色汁液,而是带着铁锈味的红雾。
此时的江湖正流传着一则异闻:西域沙漠出现会移动的剑冢,夜间能听见数千柄兵器同时鸣响,靠近者会被吸入冢中,化作新的剑奴。最先发现剑冢的商队说,冢顶插着两柄断裂的剑,剑柄纹路与重阳宫的双剑巨树一模一样。
竹生带着药箱赶到时,兰丫头正蹲在树下数花瓣上的血珠。他刚把护魂花粉撒向花丛,那些血色花朵突然剧烈抖动,花蕊里的人影伸出苍白的手,指甲缝里还嵌着干涸的黑血:“是残煞!三年前没被净化的怨煞藏进了护魂花的根须!”
话音未落,巨树突然剧烈摇晃,西侧的树干裂开道缝隙,露出里面嵌着的半截断剑。剑身上的莲花印记已经变黑,缝隙里渗出的汁液滴在地上,立刻烧出滋滋作响的小洞:“它们在啃食剑树的灵力!”竹生将朱砂与晨露混合,用指尖蘸着涂抹裂缝,“这只能暂时封堵,需要找到残煞的源头。”
三日后,玄铁盟的飞鸽传书落在兰丫头的长命锁上。信纸展开的刹那,突然冒出团紫雾,在半空凝成行扭曲的字迹:“剑冢藏秘,双剑有假——破宗余部。”
阿霜收到消息时正在终南山清理护魂花矿脉。龙渊剑化形的巨树根系突然疯狂生长,将她缠在树心。透过交织的根须,她看见矿脉深处有团黑影在蠕动,那些本该纯净的金色晶石,正被丝丝缕缕的紫线缠绕:“是分魂术!有人在模仿当年的分魂剑气,却用的是残煞做引!”
苏念带着湛泸剑穗上的莲花玉佩赶到时,矿脉已裂开丈宽的口子。玉佩贴近裂口的瞬间,突然发出刺目金光,照出黑影的真面目——竟是数千柄生锈的兵器,每柄兵器上都钉着张黄符,符纸燃烧的灰烬里飘出细碎的魂魄:“是炼魂鼎的残片!有人用鼎片碎片重造了炼魂阵!”
两人顺着矿脉裂缝往深处走,越往里走,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浓。在裂缝尽头的石室里,他们看见石壁上刻满破宗的符文,正中央的石台上摆着个青铜盆,盆里盛着的不是水,而是不断翻滚的紫黑色液体,液体表面漂浮着两柄剑的虚影,细看竟与湛泸、龙渊一模一样。
“是镜像术。”阿霜的指尖刚触碰到青铜盆,就被股力量拽向液体,“他们在用残煞和活人精血,造双剑的赝品!”
苏念将莲花玉佩掷向青铜盆,金光炸开的瞬间,液体里突然伸出无数只手,那些手的手腕上都戴着护魂花印记:“是护魂一族的族人!”他突然想起三年前青衣女子虚影说的话,“破宗余部把当年失踪的族人魂魄困在了这里!”
就在这时,石室顶部突然传来震动,块巨石砸落的瞬间,阿霜的袖中飞出枚银簪,将巨石劈成两半。银簪落地的刹那,突然化作柄短剑,剑柄上刻着个“影”字:“是师父的影刃!”阿霜认出这是护魂一族的传信兵器,“师父说过,影刃只会在族中出现叛徒时现世。”
短剑在半空转了个圈,剑尖指向青铜盆底部。苏念俯身查看,发现盆底刻着个微型阵法,阵法中央嵌着块指甲盖大小的炼魂鼎碎片:“这是聚魂阵,有人在故意收集护魂花的灵力,用来滋养赝品双剑!”
两人合力击碎青铜盆时,那些漂浮的剑影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化作道紫黑色的光箭射向石室出口。苏念挥掌打出莲花印,光箭在半空炸裂,散落的光点里竟飘出张字条:“七月初七,剑冢验真,若敢不来,护魂花海尽成血海。”
回到重阳宫时,兰丫头正坐在巨树下哭。她怀里的布老虎已经褪色,长命锁的红光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它们说要带布老虎去剑冢玩......”她指着花海深处,那里的血色花朵已经连成一片,花蕊里的人影开始清晰,能看见他们胸口嵌着的黑色晶石,“竹生哥哥说,这些都是被抓去剑冢的人......”
竹生正在给巨树涂抹药膏,树纹里渗出的汁液已经变成深紫色。他看见苏念回来,立刻递过片花瓣:“这花瓣里有骨粉的味道,有人在往护魂花的根须里埋尸骸。”他用银针挑起花瓣上的血珠,银针瞬间变黑,“是尸煞!他们把残煞和尸气混合,造出了新的煞气!”
七月初七那天,月上中天时,重阳宫的护魂花海突然集体转向西方。兰丫头的长命锁突然飞起来,红绳牵着她往西域方向飘:“布老虎说要去找真剑剑。”
苏念与阿霜紧随其后,飞在空中的长命锁突然停下,红绳指向下方的沙漠。原本平坦的沙丘正在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下钻出来。当第一柄锈剑破土而出时,他们听见了熟悉的鸣响——与三年前双剑合璧时的清鸣不同,这鸣响里带着无尽的痛苦。
“是剑冢!”阿霜的指尖泛起银光,龙渊剑化形的巨树在她体内共鸣,“它们在求救!”
剑冢中央的两柄断剑突然射出紫黑色的光,光落在苏念与阿霜身上,两人顿时感到一阵剧痛,像是魂魄被强行剥离:“是换魂术!他们想用赝品双剑换掉我们的剑魂!”
就在这时,兰丫头的布老虎突然炸开,金色汁液溅在断剑上,那些紫黑色的光瞬间消散。断剑裂开的缝隙里钻出金色藤蔓,藤蔓上开出的护魂花,花蕊里坐着个小小的身影——竟是三年前消失的兰丫头的魂魄:“真剑剑说,假的怕花蜜......”
原来三年前兰丫头为了给双剑喂花蜜,将自己的部分魂魄注入了布老虎。此刻布老虎炸裂,她的魂魄与护魂花灵力相融,竟能净化赝品双剑的煞气。
苏念趁机打出莲花印,金光笼罩剑冢的刹那,那些生锈的兵器突然开始震动,兵器上的黄符纷纷脱落,露出底下刻着的名字——都是三年前在重阳宫血战中牺牲的武林人士:“他们在用死者的兵器和魂魄造剑冢!”
阿霜的影刃突然飞向剑冢边缘,那里站着个黑袍人。影刃刺穿黑袍的瞬间,露出里面的人——竟是红脸膛长老。他的胸口嵌着块黑色晶石,晶石里流动的煞气比三年前的白发老者更浓:“为什么?”阿霜的声音带着颤抖。
红脸膛长老的嘴角流出黑血,他看着剑冢中央的断剑,突然笑了:“护魂花......本就是用活人精血养的......”他的身体开始透明,“破宗......从来就没消失过......”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化作无数紫黑色光点,融入剑冢的断剑中。断剑突然暴涨,化作两柄丈长的巨剑,剑柄上刻着的不再是莲花,而是扭曲的骷髅头:“苏念,阿霜,尝尝被自己的剑杀死的滋味!”
双剑赝品劈来的瞬间,苏念与阿霜同时祭出真剑的灵力。金光与银光在半空交织,形成道巨大的莲花屏障。当巨剑劈在屏障上时,整个沙漠突然下陷,露出底下隐藏的巨大坑洞——里面堆满了护魂一族的尸骸,每具尸骸的胸口都插着柄兵器。
“是护魂圣地!”阿霜认出尸骸手腕上的印记,“他们把圣地改成了养煞池!”
兰丫头的魂魄坐在护魂花蕊里,她的长命锁突然飞过来,红绳缠绕住双剑赝品的剑柄:“布老虎说,要绑住坏剑剑......”长命锁的红光与护魂花的金光相融,竟开始净化赝品双剑里的煞气。
苏念趁机将莲花玉佩掷向坑洞中央,玉佩落地的瞬间,突然炸开,化作无数金色莲花。莲花落在尸骸上,那些尸骸突然坐起来,胸口的兵器自动飞出,在空中组成道剑墙:“是先祖的力量!”阿霜看着剑墙上刻着的护魂花印记,“他们在帮我们!”
剑墙突然射出无数道金光,击中双剑赝品。赝品上的骷髅头开始碎裂,露出底下的莲花印记——原来这些赝品竟是用真剑的碎片重造的:“他们当年没毁掉双剑!”苏念恍然大悟,“只是劈下了碎片!”
当最后一道金光击中赝品时,双剑突然炸裂,化作无数金色光点。光点落在坑洞的尸骸上,那些尸骸渐渐化作金色粉末,融入护魂花的根须里。剑冢里的生锈兵器开始发光,兵器上的名字渐渐清晰,最终化作道金光,飞向重阳宫的方向——那里的双剑巨树,正在开出更艳的花。
兰丫头的魂魄回到身体里时,长命锁突然断了。红绳落地的瞬间,化作无数红色光点,融入护魂花海。那些血色花朵渐渐变回金色,花蕊里的人影露出释然的笑容,化作金色粉末,随风飘散。
竹生赶到时,正看见苏念与阿霜站在坑洞边缘。他将药箱里的药膏涂在两人的伤口上,突然发现药膏里的护魂花粉在发光:“是圣地的灵力......它们在修复双剑的碎片......”
远处的地平线上,重阳宫的方向升起道金光。三人知道,那里的双剑巨树,正在用新的力量守护这片土地。而剑冢的坑洞,已经开始长出新的绿芽,那是护魂花的种子,在尸骸化作的沃土上,即将开出新的希望。
只是没人注意到,在剑冢的最深处,块指甲盖大小的炼魂鼎碎片,正被只苍白的手捡起。那只手的手腕上,没有护魂花印记,只有道深可见骨的疤痕,疤痕的形状,像极了破宗的符文。
三年后,重阳宫的双剑巨树第一次结果。那些金色的果实里,睡着小小的婴儿,每个婴儿的眉心都有朵莲花印记。兰丫头抱着个果实,坐在树下哼着歌谣,长命锁的红绳已经重新接好,只是上面多了个小小的剑形吊坠——那是用剑冢的碎片做的。
竹生依旧会来给巨树涂药膏,只是药膏里多了种新的药材,是从剑冢坑洞长出的绿芽里提取的。他说这种药材能让果实长得更结实,却没人知道,他每次涂药膏时,都会在树纹里刻下新的符文,那些符文的形状,与当年红脸膛长老胸口的晶石纹路一模一样。
而苏念与阿霜,正在江湖上寻找那只捡走鼎片的手。他们知道,破宗的阴影从未散去,只要还有残煞存在,双剑的使命就永远不会结束。当他们路过西域沙漠时,总能听见地下传来兵器的鸣响,那声音不再痛苦,反而带着种期待,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的降临。
真正的剑气,从来不是为了杀戮。但当守护的土地再次被浸染,双剑依旧会横秋而出,用金光与银光,在天地间刻下新的印记——那是关于希望,也是关于永恒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