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顶最后一块巨石砸下时,林小跳耳中只剩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霍无赖的鬼火在头顶勉力撑出的屏障正发出细碎的裂纹,像块快散架的破渔网;陆九霄的刀已经陷进石缝里,指节泛白得能看见青筋;苏媚娘的银针扎完最后一筒,正把发簪拔下来当暗器使——这架势,活像她嫁不出去时跟媒婆掰头的狠劲。
\"小跳!\"霍无赖的鬼气突然散了大半,虚虚扶着她肩膀,\"玉牌......往我手心里按......\"
林小跳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把三块玉牌攥成了团,烫得掌心发红。
她咬着牙把玉牌往霍无赖鬼气里一塞,骂道:\"祖宗你早说啊!
合着之前装虚弱?\"
\"哪能啊......\"霍无赖的鬼身突然泛起暖光,玉牌上的纹路像活了似的爬进他周身,\"这玉牌是霍家护族器,得用血脉引......\"
话音未落,\"咔嚓——\"巨石擦着陆九霄的刀面砸下来,带起的气浪掀得林小跳踉跄两步。
她额头撞在洞壁上,眼前直冒金星,恍惚看见一团雪白的影子从头顶裂缝里窜进来——是白阿九!
\"都闭眼!\"白阿九的狐尾在身后炸成九团雪絮,指尖弹出几点幽蓝狐火,\"小跳,摇你的驱邪铃!\"
林小跳这才想起腰间挂的铜铃——还是上个月在城隍庙门口跟老道士磨了半宿嘴皮子才求来的,当时霍无赖还笑她\"捉鬼不用符,摇铃像卖糖\",此刻倒成了救命法宝。
她手忙脚乱摘下铃铛,手腕一翻,\"叮铃铃\"的脆响混着狐火\"噼啪\"声,在狭窄的通道里炸开。
白阿九的狐火精准点着了通道两旁的石灯笼。
那些原本积灰的旧灯笼像是被灌了生气,橙红的火光\"腾\"地窜起三尺高,灯身刻着的\"诛邪\"二字泛出金光,竟连成一片流动的光网。
林小跳的铃铛声跟着变了调子,从清脆的\"叮铃\"变成低沉的\"嗡——\",像敲在古寺的铜钟上,震得人耳膜发颤。
\"这是......诛邪音波?\"霍无赖的鬼眼突然亮了,\"当年我师父说过,狐火引光阵,铃铛破阴煞,合起来能震碎百邪!
小跳你这铃铛......莫不是那老道士偷塞了法器?\"
林小跳哪有功夫回嘴?
她感觉自己手腕都要摇脱臼了,铃铛声却越来越顺,像是跟白阿九的狐火商量好了似的,一波波往洞顶撞。
原本要砸下来的石块先是抖了抖,接着\"咔啦\"裂开细纹,最后竟像被捏碎的核桃,\"簌簌\"落了满地碎石子。
\"走!\"陆九霄拽着苏媚娘的胳膊往前冲,花无缺的折扇早收起来当扫帚,边跑边拍身上的灰,\"这动静比我审犯人时敲惊堂木还管用!\"
众人跌跌撞撞跑出通道时,林小跳的铃铛\"当啷\"掉在地上。
她扶着膝盖直喘气,抬头正看见白阿九收了狐尾,雪白的裙角还沾着石粉。\"你咋来得这么及时?\"她抹了把脸上的灰,\"该不会在我们鞋底粘了追踪符?\"
\"粘符多麻烦。\"白阿九弯腰捡起铃铛,指尖轻轻一擦,铜铃上的灰就不见了,\"你们怀里的玉牌是霍家血脉印,我狐族嗅觉灵,隔着三里地都闻得到那股子焦糊味——要不是你们刚才把玉牌当暖手炉使,我还得再找半柱香。\"
霍无赖的鬼身终于稳当些了,飘到白阿九跟前拱了拱手:\"谢了啊小九,当年我带你们打妖洞时,可没见你这么利索。\"
\"您当年带我们打妖洞,最后还是我背您出的洞。\"白阿九翻了个白眼,又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抛给林小跳,\"给,治擦伤的,你额头都渗血了。\"
林小跳接过瓷瓶抹了两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翻出怀里的日记本——这是从秦太师密室里顺的,封皮都被碎石划了道口子。\"你们看这个!\"她翻开被血水浸透的一页,\"秦太师说'诅咒起于霓裳,解于霓裳',还画了个宫殿模样的图......\"
\"霓裳羽衣舞?\"苏媚娘凑过来,指尖戳了戳画页,\"我爹说过,前朝有个舞姬跳这舞时,天上落了九只白狐。
后来那舞姬被封了'霓裳夫人',宫殿就建在......\"
\"云栖山。\"白阿九突然接口,\"我小时候听老族长说过,狐族有块禁地在云栖山,山里头有座烂了半截的宫殿,墙上刻的全是跳舞的人。\"
林小跳眼睛一亮,把日记本往怀里一揣:\"这波我赢了!
秦太师的阴谋肯定跟那宫殿有关,咱们明天就——\"
\"打住。\"陆九霄突然按住她肩膀,顺着她目光往前方一努嘴,\"先看看这是哪儿吧。\"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们站在一片被荒草覆盖的空地上,远处影影绰绰立着几座飞檐,在暮色里像蹲伏的怪兽。
林小跳踮脚望了望,突然倒抽口冷气——那些飞檐上的瓦当,竟跟日记本里画的宫殿一模一样。
\"得,省得找路了。\"霍无赖飘到她耳边,声音里带着点兴奋,\"小跳,祖宗我突然想起件事......当年我跟你太奶奶说'跟着我准没错'时,她也是这么瞪圆了眼睛......\"
\"闭嘴!\"林小跳拽住他鬼气就往前走,\"再废话让白阿九用狐火烤你!\"
白阿九笑着跟上,指尖的狐火又窜起一点幽蓝。
晚风卷着荒草掠过众人脚边,远处宫殿的飞檐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像谁掀开了半幅被岁月染黄的画卷,露出底下藏了千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