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云的笑声裹着黑雾在结界里炸响时，林小跳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这老鬼方才明明被虎符灼出个窟窿，怎么转瞬间结界反而更紧了？
她能清楚感觉到四周的符文像活了似的，在黑雾里织成密不透风的网，连衣角都被勒出红痕。
\"祖宗！\"她扯着嗓子喊，\"你那破舞蹈能不能再疯点？\"
正甩着广袖扭胯的霍无赖一个踉跄，左脚差点绊到右脚踝。
他倒是没生气，反而冲林小跳挤眉弄眼：\"祖宗我这可是结合了戏班水袖功改良的'驱邪科目三'，方才看秦老鬼眼皮直跳，显然戳中他旧伤疤了！\"话音未落又踮起脚转了个圈，广袖扫过黑雾时竟真震散了几缕，惊得陆九霄手里的拓印纸都抖了抖。
\"水袖功......\"林小跳摸着虎符上那丝若有若无的金芒，突然想起花无缺之前说的话。
她猛地扭头看向缩在角落的戏班美少年，对方正托着腮看她，眼尾红痣在黑雾里像团跳动的火：\"小跳姐姐是不是想到了？
这些符文收放的规律，和我甩水袖时提气、送劲、留三分的窍门像极了。\"
\"留三分！\"林小跳拍着大腿蹦起来，虎符在掌心发烫。
她拽着霍无赖的广袖就往结界边缘拖，\"老霍你看，刚才虎符灼出的窟窿闭合时，是不是像水袖收回来那股子舍不得的劲儿？
秦慕云当年是戏班班主，布结界时肯定带了惯性！\"
霍无赖被拽得踉跄，却也不恼，任由林小跳拉着自己凑到结界前。
两人的肩膀几乎贴在一起，他能闻到少女发间淡淡的茉莉香——这味儿和他记忆里祖祠香炉旁的野茉莉一模一样，当年他偷溜出家门时，正是折了枝野茉莉别在娘的妆奁上。
\"你看这道金纹。\"林小跳的指尖几乎要贴上结界，霍无赖眼疾手快抓住她手腕：\"小祖宗，这玩意儿能灼人！\"他的掌心带着鬼魂特有的凉意，却让林小跳手腕一麻。
两人同时愣住，林小跳的耳尖\"刷\"地红了，霍无赖的鬼魂脸虽然半透明，却也浮起层可疑的粉。
\"那、那你扶着我。\"林小跳假装咳嗽两声，把虎符塞进霍无赖手里，\"用你的鬼气引着虎符，我找破绽。\"霍无赖喉结动了动，鬼手虚虚拢住她手背，两人的指尖在虎符上若即若离。
结界里的符文果然在流动。
林小跳盯着那道曾被灼穿的金纹，只见它每次收缩时都会在左上角多顿半拍——像极了花无缺说的\"留三分\"。\"在这儿！\"她指尖点在结界某处，\"秦慕云当年排《霸王别姬》时，总说虞姬甩袖要'收时带三分不舍'，这结界的符文收束时，偏生在这个位置多了道回环！\"
霍无赖盯着那处回环，突然笑出声：\"妙啊！
当年这老小子排戏总嫌我偷懒，如今倒把戏文里的毛病带进结界了。\"他鬼气顺着虎符涌进去，金芒\"嗡\"地亮了，像根细针戳进那道回环里。
\"陆捕头！\"林小跳扭头喊，\"拓印纸给我！\"陆九霄虽然翻了个白眼，还是麻溜地递过去。
林小跳把纸按在结界上，符文立刻在纸上显出淡金色痕迹——那回环处的纹路果然比别处多绕了两圈，像根打了结的线头。
\"花无缺！\"林小跳又喊，\"你用戏班里的'缠丝劲'攻击这里！\"花无缺眼尾一挑，水袖\"唰\"地展开，袖中竟飞出根银亮的丝线。
那丝线缠上结界回环处，他指尖轻抖：\"小跳姐姐说的，我最会缠人了。\"
陆九霄摸着下巴，终于没再吐槽，反而抽出佩刀：\"我用刀气破外势，你们主攻破绽！\"霍无赖广袖一振，鬼气凝成锁链缠上虎符，林小跳趁机把虎符按在回环中心——金芒\"轰\"地炸开，像颗小太阳戳进黑雾里。
结界开始震颤。
符文断裂的声音像爆竹似的噼啪作响，裂缝从回环处蔓延开来，露出外面的青灰色天空。
林小跳被震得踉跄，霍无赖忙扶住她后腰：\"小祖宗站稳了！\"两人的额头几乎相碰，林小跳能看见霍无赖眼底跳动的鬼火，比平时亮了几分。
\"要破了！\"陆九霄吼道，刀气如匹练般劈进裂缝。
花无缺的丝线越缠越紧，竟把裂缝扯成了巴掌大的缺口。
秦慕云的笑声突然变了调，黑雾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他的鬼面裂开道缝，露出下面青灰色的脸，眼白里全是血丝：\"你们......你们竟敢翻我旧账！\"
\"老匹夫，你当年排戏时可没教过我们这招！\"霍无赖扯着嗓子喊，广袖里飞出把锈迹斑斑的铜铃，\"当年你送我的驱邪铃，今天用来砸你结界！\"铜铃震得嗡嗡响，每声都撞在裂缝最深处。
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能看见外面的老槐树梢了。
林小跳握着虎符的手直发烫，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这波我赢了——\"
\"住口！\"秦慕云突然暴喝。
黑雾像被抽干了似的疯狂倒灌，结界裂缝处腾起黑红色的光。
林小跳感觉虎符突然变得冰冷，金芒被压得几乎要熄灭。
霍无赖的鬼气锁链\"啪\"地断裂，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脸色比刚才更淡：\"不好，这老鬼要拼命了！\"
花无缺的丝线\"崩\"地断成几截，他捂着心口后退，嘴角溢出黑血：\"他在调动......恶鬼王的本源力量。\"陆九霄的刀气被黑红光芒反弹回来，在他臂上划开道血口。
林小跳望着重新合拢的裂缝，后颈冒出冷汗。
她握紧虎符，发现那丝金芒还在挣扎着发亮，像颗快被暴雨打灭的火星。
秦慕云的鬼面彻底碎裂，露出整张青灰的脸。
他的瞳孔变成竖线，獠牙刺破嘴唇：\"既然你们想看我的过去......\"他的声音像刮过破锣，\"那就让你们看看，当年被至亲背叛时，我是怎么把这戏园子，连人带戏文......\"
黑雾突然凝成无数血滴，在众人头顶盘旋。
林小跳听见霍无赖倒抽冷气的声音——那些血滴里，竟裹着半张褪色的戏单，和半枚刻着\"霍\"字的玉佩。
\"小跳......\"霍无赖的声音发颤，\"这是我当年......\"
血滴突然坠落。
林小跳本能地拽住霍无赖往旁边扑，两人滚进满是碎木屑的角落。
黑雾里传来秦慕云的冷笑：\"现在知道怕了？
晚了——\"
裂缝彻底闭合的瞬间，林小跳看见虎符上的金芒突然暴涨。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扑面而来的黑血砸中额头。
意识模糊前，她听见霍无赖喊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慌乱。
而在结界最深处，那丝金芒终于冲破黑雾的压制，化作道细小的金箭，直指秦慕云心口——那里，正悬着枚和林小跳虎符纹路相似的青铜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