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叶灼枫从有些陌生的闹钟声里醒来，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我什么时候把铃声设成这个了”，一边下意识去抓手机，却发现手机无比平静。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闹钟，而是叶逸辰的。
下一秒，闹钟被关掉，叶灼枫回头去看另一张床上探出一只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的叶逸辰，打了个哈欠：“早。”
“早……抱歉，是不是把你吵醒了？我忘记关闹钟了。”叶逸辰有些歉意地坐起身，“我习惯性每天都七点起床。”
“没事啊。这有什么。”叶灼枫干脆下床去行李箱旁边拿衣服：“我也跟着你早睡早起，很健康。”
“嗯……好。”
听出叶逸辰话里的迟疑，叶灼枫顿了片刻，回头看他：“你看起来总是很在意这些细节上的事情。”
叶逸辰微微一愣：“啊？”
“就是这些‘小事’，比如忘关闹钟吵醒我，比如昨天，因为我们未来几天都不在家所以没准备‘很多’吃的让我要加餐，再往前……不想花太多钱去吃自助餐、因为不知道我不喜欢被触碰所以触碰了我，这些事你好像都很介意，都要道歉。”叶灼枫对他歪了歪头，“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已经这么久了，还要这么小心翼翼？是不是我平时表现得哪里有差错，让你如此没有安全感？”
叶逸辰动作彻底僵住了：“啊、不是啊，你、你没做错什么，是不是我——对不起，我……”
“不不不，我不是在责怪你。”叶灼枫的语气软下来，近乎无奈：“我只是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真的，逸辰。你应该了解我的性格，如果我真的介意这些事，我会直接说。但是你似乎意识不到这一点……我的意思是，你只能识别你做出的‘疑似冒犯或影响到我’的事情，但识别不出我其实不介意。或者说，你始终认为我是介意的，只是在装不介意。叶逸辰，你把我当别扭矫情的小孩子吗？”
叶逸辰张了张嘴：“我不是，只是……”
叶灼枫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等他说出“只是”后面的词语。叶逸辰只好硬着头皮：“……好吧，我承认，我是害怕。怕你是在包容我，装作不介意。”
“我确实是在包容你，但你和我对包容的定义似乎不太一样。”叶灼枫无奈摇了摇头，在茶水柜前泡着咖啡，一边纠正他，“不说情侣之间，任何一段亲密关系都是需要包容和磨合的。就比如你刚刚这个忘记关掉的闹钟，如果说我完全没有起床气是不可能的，我也会想‘要是这个闹钟没有响，我可以多睡一会儿’。但这是我可以自己调节处理的事情，在我这里大概就是个一分到两分的情绪吧，谁都会有有疏漏的时候。”
“……我知道，我只是怕你会介意。”
叶灼枫很轻地叹了口气，端着咖啡杯扭头看他：“不，逸辰，你并不‘知道’，至少没有真的理解我的意思——我并没有‘介意’，我不会因为你让我少睡了半个小时而生气，更不会因为你是叶逸辰，是我男朋友，我就强压着我的不快，强颜欢笑地跟你说‘没关系’——你明白吗？我在包容和理解，而不是毫无底线地迁就。”
叶逸辰听着他的话，晨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叶灼枫的眉骨投下细碎的金斑。叶逸辰看着混血儿说话时微微颤动的睫毛，那湛蓝的眼眸中含着真诚和耐心，喉咙突然有些发紧。
他的手指无意识蜷缩进睡衣口袋，那里还残留着刚才慌乱按掉闹钟时的温度。
他想起小时候那些关于凌越的零星记忆，那次凌越给他钱让他去买草莓蛋糕，店里卖完了，他不敢空手回家，最终只能买了块栗子蛋糕。回家后，他站在玄关不敢脱鞋，盯着纸盒标签上的“栗子蛋糕”四个字，好像配料表上每个字都是罪证。
那天凌越把他打得多狠他已经不记得了，也许是下意识屏蔽了那些过于痛苦的记忆，只记得他再没吃过栗子蛋糕，每次看到那四个字都有一种恶心混杂着绝望。
——但那明明只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啊。
温热的触感突然贴上脸颊，是叶灼枫把陶瓷杯贴上了他的脸颊。黑咖啡的雾气袅袅上升，在他镜片染开薄雾：“逸辰，你在想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叶逸辰微微咬唇，抬头看他：“我只是在想凌越。你说得对，我对这些‘错误’、‘小事’有些太敏感了，因为我从小到大都经历都告诉我，这些错误是很严重的事情，不能犯，也不可调和。我……对不起。”
叶灼枫眼中无奈更甚，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脸：“还在道歉，是我刚刚的话白说了？”
叶逸辰摇了摇头，说不出什么，只向前探了探身子，揽住他的腰。叶灼枫圈住他，将咖啡杯往前推了推，耐心道：“我知道……我明白。但是逸辰，我和他不一样。你以为我每次都在往里面灌岩浆，其实顶多是倒了点牛奶而已。这些真的是很小的事情，当然，你的敏感也没有错。只是我希望你在我面前，至少可以放松一些。不用太紧张，不要总觉得自己‘犯了很严重的错误’，顶多只是……嗯，出了点小纰漏。让你看起来更像个普通人类的bug。”
叶逸辰看着他手中氤氲雾气的咖啡杯，焦香味在鼻尖萦绕，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他看了片刻，才再次侧头在叶灼枫怀里蹭了蹭：“嗯，我知道了。谢谢。”
“好，知道了就行。那就换衣服吧，等会儿下楼吃饭。晚点还有硬仗呢。”叶灼枫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头顶，松开手，喝了口咖啡。
叶逸辰点点头：“也给我泡一杯。”
叶灼枫应了一声，叶逸辰则走进浴室洗漱换衣，随后和叶灼枫一同坐在床上，手里端着咖啡：“啊……真舒服。不想回家。”
话音刚落，叶逸辰的手机就响了。
来电人名称赫然写着“俞澜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