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顾念刚从护士站回来，听见他们正聊天，出于礼貌没有进去打扰，靠在墙边等他们说完。
肩膀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撞着身后的墙，百无聊赖。
正巧听见刚才那番对话。
肩膀动作僵住，脑海中仿佛有只蜜蜂钻了进去，嗡嗡作响。
顾念伸手压了压心口，说不上什么滋味。
只是突然觉得后背的瓷砖凉得刺骨，能穿透人身体似的。
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这样也好，他身边有优秀又门当户对的女孩子陪伴，应该很快就能忘了自己，而她也不用担心两个人会再有什么交集。
相忘于江湖，各走各的路。
也……没什么不好的。
顾念强行压下心地酸涩，离开病房门口。
蒋东升几个人从病房出来。
伍成胥还在拉着梁李商量能不能在昆城多待几天：“咱好不容易来一次，多玩两天不好吗！跟着三哥担惊受怕这么久，求爷爷告奶奶地盼他没事，现在他活蹦乱跳，咱好歹也放松……”
余光扫过家属等待区那清冷单薄的身影，立马止住话茬，扬声笑道：“顾念，原来你在这，刚才三哥还担心你是不是迷路了。”
他一喊，其他人才注意到顾念。
蒋东升有军人的敏锐，眼睛一扫，就精准捕捉到顾念眼中没来得及隐藏的一丝落寞。
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
看来有戏？
顾念茫然转头，眼睁睁看着四人朝自己走过来。
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好上前，礼貌性的打招呼，然后回答道：“出来透气，你们准备回去了吗？”
伍成胥没什么心眼，永远嘴比脑子快：“哪能呢，头一次来得好好玩玩，三哥在昆城开了间会所，听说里面表演特别精彩……嗷，你打我干嘛！”
伍成胥转头，拧着眉瞪梁李还没放下的犯罪嫌疑手。
梁李压低声音，嘴唇不动，咬着牙用仅两个人的音量提醒他：“别忘了，你三哥现在‘重病’，你哪来的心情看表演！”
然后在顾念略带疑惑的眼神中‘呵呵’一笑：“他说着玩的，现在我们大家都……比较担心老三，没心情去这种地方。”
说完还摇摇头，一副‘真的很担忧’的样子。
伍成胥这才明白，顾念疑惑的神色从何而来。
暗道自己差点露馅儿，悄悄朝梁李伸出了大拇指。
不愧是浸淫官场多年的领导，反应真他妈快，演技也贼到位。
“对，我说的意思是，等三哥好了，我给他庆祝！”
顾念不解的打量了伍成胥几眼，好像刚才那兴奋的表情是她的错觉。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病房了。”
顾念转身往走廊另一边走。
蒋东升略沉的声音忽地响起，叫住了她：“顾念，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顾念犹豫两秒，觉得自己没什么拒绝的权力，毕竟这几个人想干点什么都是看心情的。
不得不点头跟在他后面。
其他人以为蒋东升要问关于案件的事，便没跟着，原地等他回来。
医院花园里，顾念坐在休息区，羡慕地盯着角落的矮灌木出神。
昆城地处热带，得天独厚的环境，哪怕一棵普通的小苗，都好像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力。
蒋东升端了两杯咖啡走过来，一杯放在顾念面前：“不知道你的口味，店员推荐的当地咖啡，尝尝。”
顾念接过来捧在手心里：“谢谢，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蒋东升不紧不慢的喝了口咖啡，苦的脸色都变了，放在之后就没再端起来。
他手指在咖啡杯上一下一敲着，似乎在苦恼，又似乎在等什么。
顾念没打算催他，也许是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她有种莫名的烦躁。
“可以给我一支烟吗？”顾念声音是没什么情绪的清冷，一如这个女孩乍一看上去给人的感觉。
蒋东升把烟从兜里掏出来，连带着打火机一起递过去。
咬住，点火，吸了一口。
看着她熟练流畅的动作，蒋东升怅然开口：“你似乎变了很多，以前，你挺乖的。”
顾念吐出一口烟雾，典型的男士香烟，她并不喜欢。
可是她真的很烦。
烦到不想出于礼貌，去接蒋东升东拉西扯就是不直奔主题的话茬。
蒋东升也不在意，继续说：“其实这几年，老三也变了很多。”
顾念拿烟的手一顿，差点烫到衣服。
“老三应该没跟你说过他家的事吧。”
蒋东升光看顾念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能理解，换做是我，也不想喜欢的女孩知道自己不太光彩的历史。不过他的确挺惨的，十几岁看着父亲为了救母亲被烧死，而他的母亲，堂而皇之跟杀死她老公的人私奔了。那天他就在现场，他哭，他喊，他求所有人救救他的父亲，可是没一个警察愿意帮他。从那之后，他心里有恨，对警察也对蒋家。他的恨足够深，甚至不愿意接受蒋家和警局的帮助，就连他父亲的抚恤金都捐了孤儿院。甚至扬言，以后不求警察，不进蒋家大门半步。”
蒋东升也点了根烟，放在嘴里叼着。
他的鼻梁很高，眉眼跟沈修葎有几分相似，但整张脸带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沈修葎有生人勿近的距离感，而蒋东升在看向你的时候，会让人感受到真实，下意识去交付信任。
顾念既不说话，也没有动，就静静地听着。
蒋东升仿佛一个人自言自语：“那时起，他每天的生活朝不保夕，在那么杂乱的环境里硬是打出一条活路来。对于那时候的沈修葎来说，活着才是王道，那是他的生活方式，自然而然也变成他爱一个人的方式。”
“顾念，你可以恨他骗了你，也可以怪他用了错误的方式对你，这是他该有的惩罚，可是，你不能否定他的感情。”
蒋东升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皱眉头把烟扔进咖啡杯里。
“你大概不知道，他去找你的路上，第一次主动打了电话给我爷爷，求他帮忙调动军队，还偷偷报了警。
他为了你的安全，向他的恨低头。
这样的人，你不能否认他的付出。”
顾念目光盯着杯子，喉咙发胀，眼眶瞬间就红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可惜，错过就是错过了，现在，我们……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蒋东升耸耸肩：“我尽力了，怎么选择看你自己。”
他站起身，往医院方向走，迈出两步又转头问：“他为你做了改变，学会了如何正确去爱一个人，你还没有感受过，真的甘心被别的女人享有吗？”
“不过，如果你真的能狠心一刀两断，我也可以帮你。”
与此同时，花园的玻璃门被一股大力粗暴地踹开，沈修葎阴沉的站在门口，整个人散发着寒气。
“你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