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周聪，顾念的感情很复杂。
感恩有，敬佩有，更多的还是愧疚。
这样的感受并不好，像是人格被嵌上了不正直的标签。
高中时期顾念曾经体会过……
在少女平平无奇又惨淡的生活里，顾念一直是安静的漂亮书呆子。
可披着穷苦孤儿外衣的美貌在权利和金钱面前便成了原罪。
那些有些背景的女生欺辱她甚至不需要衡量代价。
于是传言闹鬼的后门小树林成了顾念逃避霸凌的庇护所。
可偏僻的角落不只属于她一个人。
今晚明显属于很多人。
顾念听着女孩惨厉的哭声和男生兴奋的笑声，缩着肩膀躲在树后面。
直到学校出了命案被叫到校长办公室，顾念才知道那天遮挡她的树并不够大，被那个女生看见了。
于是自己成了命案的目击者。
几个衣着华贵的人威逼利诱，让顾念在那瞬间知道权力力量有多大。
甚至可以随意操控一个人的高考。
顾念的妥协在看到女孩崩溃的父母时染上了深深愧疚。
那瞬间她想起自己的爸爸妈妈，他们告诉自己善良、勇敢可唯独没教过她逃避责任。
最后那次的起诉顾念还是去了。
女孩父母赢了。
可原本顾念更有胜算的保送名额没了，原本将将够用的生活补助也没了，甚至连校外的家教也被搅黄了。
后面的日子她在学校过得更加艰难，但顾念心里是轻松的。
影响人生大事的时候顾念尚且不想愧对别人。
可在与沈修葎的感情纠葛里，她却利用了周聪，还是两次。
这不是两杯茶饮就能还掉的。
顾念拿起手机打开周聪的聊天界面，手指敲打文字。
顾念：“学长，对于之前的事我该说抱歉，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做什么，我不会推脱。”
发送完，顾念去洗手间洗把脸，又给自己倒杯水喝。
听到手机信息“叮”地一声。
周聪：“为你做的事从来都是我心甘情愿，不过你的承诺我记下了。”
顾念：“一路顺风。”
简短的一句话卸掉了顾念的心结。
刚要放下手机，屏幕又跳出来一条消息。
这回是彩信，跟中午那条短信同一个号码。
如果是平时她会当成垃圾信息，统一删除。
今天竟然鬼使神差的点开那张图片。
看清后，顾念心里咯噔一下，像一盆冷水扣在身上，浑身发凉。
刚得到释怀的轻松心情还没荡起来就立马被慌乱取代。
就像苦力工肩膀上的石头刚卸下来，还没来得及直起腰就发现又被砸了脚。
张开手指将图片不断放大。
照片是从主角正对面拍过去的，这个角度能把整个场景拍的更清晰。
落日晚霞伴着余晖构成柔和的背景，西餐桌上蓝色格子的白底布料摆满了精致的食物，女人亲昵的抱着男人胳膊，笑的满脸灿烂。男人嘴里叼着烟，眼尾翘起的那抹弧度风流多情。
一身灰黑色大衣的男人两个小时前才喝完她亲手做的丸子汤，不到一小时又坐在餐桌前，当然不是因为饿。
顾念手机差点拿不稳，返回到短信列表。
点开上一条短信。
“今晚阿葎要陪我，你别等了。”
这个口气，像极了正宫打发丈夫的小情人。
顾念拨通沈修葎的号码，话筒里响起被拉长的拨号节奏，直到自动挂断。
太阳还没落山，客厅的光线有些暗。
顾念握了握发凉的手指，又拨了一遍。
冰冷的提示音顺着电流声从话筒里传出来。
每一个字都像细碎的冰块塞进顾念的血管里，等待它被寒霜包裹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该相信他。”
她自己对自己说。
夜色一点点漫进玻璃窗，再一点点吞噬所有的光线。
渐渐升起的月亮吝啬地撒来一把银白色微光，显得偌大的空间清冷又空寂。
顾念抱紧自己，心脏随着客厅里渐变的光一点点变凉。
门外开锁的声音“嗒”的一声，随后皮鞋在地砖上踩响的声音传过来。
冰凉的空气从男人打开的门缝里争先恐后的挤进来，顾念打了个寒颤。
她抬起头，看着从微亮晨光里走进来的男人，还是昨天那身休闲西装，黑褐色的眼睛有几道清晰的血丝。
“起这么早？”沈修葎走过来伸手要抱起顾念。
顾念手撑在沙发上往后躲了一下，拧着眉看他。
沈修葎一晚没睡，早上天还没亮就开车往回赶，脑袋沉得像灌了一吨浆糊，恨不得原地倒栽睡死过去。
可进门看到小姑抱着腿坐在沙发上那一刻，感觉自己又能笔挺的活一活了。
他又凑上去，将脸埋进她的脖颈，声音眷恋：“让我抱一会。”
顾念闭了闭眼，让自己忽略掉烟味中夹杂着的淡淡玫瑰香水味儿。
“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嗯？”沈修葎掏出手机按两下，“没电了。”
他低头打量顾念，确定她穿的还是昨天那套衣服，“喜欢这件大衣下次再给你做，怎么还穿着睡了？”
这件大衣是沈修葎自己画的样子，交给设计师修改后又亲自盯着打版、改版，前前后后费心费力一个月。
就差亲自去薅羊毛。
驼色短款羊绒大衣不算多出奇，只是脖领处那一圈整张白狐狸毛围领才是点睛之笔。
用心的结果就是小姑娘看见衣服喜欢的眼睛都弯成月牙。
纯白没有一丝杂质的雪狐毛在小姑娘脖子上围了一圈，衬得细皮嫩肉的脸蛋更加俏生生。
试穿后她就抱着爱不释手。
可惜那时候天还冷，不能穿出去，现在穿正好，顾念恨不得24小时不脱。
听他还有心思开玩笑，顾念突然有些委屈：“你可以找别人手机给我打电话告诉我。”
从昨晚看到顾念来电开始，沈修葎的心就沉在湖底没上来过。
此时更像是被人捞出来捏成两半，又扔到地上踩了两脚。
但面上依旧一片云淡风轻。
“没想起来，下次记住了。”
顾念闭了闭眼，心里默念了很多遍“要相信他”才压下眼眶即将涌出的水花压下去。
“嗯，下次别这样了，我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