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医生!”
江念冲着胡大圆的背影喊了一声。
白清洛骑车赶到知青点,正好看到胡大圆回过头。
对方脸上表情很淡,眼神也很复杂,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看一个自己教导过三年的徒弟。
他被两个公安押着走,再次转过头那一瞬间,眼神闪过一丝对所有人的敌视和不屑。
白清洛愣了愣,没看懂这个眼神是怎么回事。
她减速,一点点刹车,停在江越面前,偏头看着眼睛发红的江念,“咋了这是?”
摸了摸口袋,借着裤兜遮掩,从空间拿出几颗糖。
她递过去给江念。
“谢谢清洛姐。”对方接了糖果,嘴巴瘪着,委屈巴巴的。
江越余光瞟了一眼旁边沮丧又落寞的大队长。
他斟酌了一下,“赵戍的死和胡医生有间接关系。”
白清洛走后,李公安就将目标放在了江念和胡医生上。
并没有查清楚赵戍是怎么中毒的。
但李公安带来的人检查出赵戍体内的药物。
那些药,除了催吐,没有任何治疗作用。
剂量太大,有恶意折腾人的嫌疑。
公安几番逼问下,胡医生承认了。
不过,公安也没有证据表明赵戍突发疾病,是跟胡医生有干系。
赵戍发病那会儿,胡医生也有不在场证明。
所以。
“算过失杀人。”
江越继续解释,“胡医生意外撞见过念念被赵戍欺负,他想替念念给赵戍一点教训,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急救。”
也因为没把握住度,胡医生一出手,就把赵戍给送走了。
李公安怀疑胡医生话里还有隐瞒,但无论他怎么问,胡医生都是那番说辞。
“这样算的话,应该不至于判死。好一点的,三五年就可以出来。”白清洛凝眸,脑海中浮现自己简单背过的条律。
如果胡医生真的是为了给江念出气才不小心害死了赵戍,那江念哭一下,难过一会儿,也正常。
白清洛转过头,看着蹲了老半天的李长吉,“大队长,你怎么也没回去吃午饭啊?”
“唉!”大队长大声叹气。
他站起身,背过手,愁眉苦脸。
“吃吃吃,吃坨屎吃。”
白清洛顿了顿。
她还是不习惯这里的人动不动就说吃屎。
她爷她奶,整天屎屎屎,跟个屎壳郎转世似的。
“胡医生走了,村里就没医生了,以后大队的人,生个小病,都得跑到公社的卫生所。”
白清洛低声,喃喃自语。
“没有医生,确实麻烦。”
她紧皱眉头,期待地看着江念,“念念,你懂给人看病吗?”
“会一点点。”江念声音哽咽。
“什么病该吃什么药,怎么备药,怎么打针吊药水,我都清楚。”
但情况复杂一点的病人,她可能看不出来。
“你们还担心这个,现在该担心的是上头会不会来人清扫这里一遍!”大队长拿右手的手背去拍他左手的手心。
他弯下腰,使劲拍打自己手心,痛心疾首,“村里藏了个特务,这比死人比大队没有医生还要糟糕!”
白清洛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啥玩意儿?
特务!?
她怀疑的目光,下意识看向江越,心想:你那么早就是特务了?
不对不对,要真查出来特务,公安早带走了。
“胡医生是特务?”白清洛想了想,脱口而出。
这次是真的被惊到了。
胡大圆是江念的师傅,照顾了江念兄妹三年,如果没出这档事,未来可能还会继续照顾他们。
假设,江念不堪受辱,自杀,或者跟赵戍同归于尽。
江家父母又接连去世,江家就只剩下江越一个人。
潜伏已久的特务,在未来,看到了江越的能力,很可能第一时间激起江越的敌意?劝对方倒戈相向。
当然,也有可能对方现在就已经把江越当成了潜力股,不然也不会坦白承认自己故意折腾赵戍。
那问题来了,赵戍是谁害死的?真是自己不小心?
白清洛把问题直接问出口,“那胡大圆又是怎么被发现是特务的?”
江越抿了抿唇角,欲言又止。
江念眼圈红红的,也不知道是感动,舍不得,生气,还是什么。
大队长李长吉像是极端粉头,“怎么发现的?”
他冷哼一声,“他连领导人语录都不会背!还有我们的国歌,他居然也不会唱!”
怪不得每次升旗,胡医生总是三天两头迟到。
可恶啊!
白清洛:“……”
啊?
大队长:“人家李公安觉得他不对劲,只是猝不及防地诈了他一句,他就直接吐出了自己那边的语言。”
叽里呱啦的,反正大队长没听懂。
“走了走了,你们记得下午来上工,江念同志还是老样子,尽量先帮村里人看看小病。”他一脸忧伤,前途渺茫地背着双手。
路过白清洛,他停下来,瞅她。
“你来好几天了吧?怎么一次地里都没去过?虽然你一来就给我们大队做了很大的贡献,连社长都公开表扬你,授予你积极分子的称号,但是你总不去地里也不好。”
“作为下乡知青,你应该知道你的任务,摆正你的态度,不要偷懒,也不要觉得辛苦。”
“你们老季家是我们大队出了名的敢拼敢干,你可不能拖后腿,丢你们老季家人的脸,给村里人看笑话。”
白清洛笑了笑,明白自己越过大队长直接去找社长,引得大队长不高兴了。
不只是大队长,社长那边回头也得哄哄。
社长磨不下来,她跑一趟,申请就成功了,这不是打人脸,显得社长无能吗?
社长是她干爹,应该没大队长那么直白,但心里肯定也难受得一批。
大队长这样,她早猜到了。
人心复杂,不能说大队长坏,但高兴的同时,嫉妒肯定也有一点。
毕竟,她这么有能耐,大队长会想:是是是,她能干,我还得跟她学习呗?
白清洛也不想处处捧着人说话,但现实就是这样,她要混的开,就得说好听的话。
“瞧大队长说的,我哪里是想偷懒,我要想偷懒,我就不主动报名下乡了。要不是舅老爷过来做客,我现在,人都已经在地里干活了。”
“你不晓得啊,大队长,铁牛能申请,多亏了我舅老爷帮忙牵线,还有我那机械厂工作的表叔,要不是他跟钢铁厂合作,农机局也不会一高兴就答应给我们批铁牛。”
“也是我来得巧,林副局正高兴,我碰上了好时机。唉,我见大队长太辛苦,不忍心看大队长为修水库耽误接下来的种田秋收交粮,这才主动请缨,跑去跟林副局协商,尽量把铁牛申请下来。”
“说来也要多亏大队长。”
大队长嘴角难压,“这里头还有我的事呢?”
“可不是。”白清洛故意夸他,“多亏大队长给我爸的那些烟丝,要不是有这些烟丝,门卫估计才懒得找人帮我去见林副局,还有林副局,林副局那么好说话,也有大队长的一份力。”
她走到自行车的车尾,解开绑在后座上的烟酒。
江越看见了,茫然了一下,他动了动嘴,欲言又止。
那是他送给季父,和季爷爷的。
大队长高兴了,谁家好人能拿出香烟和白酒。
他稀罕地摸了摸香烟的盒子,“多大点事情儿,既然你舅老爷过来家里做客,那你今天就别去地里忙活了,好歹也算是我们大队的恩人,你可一定要好好招待人家。”
白清洛假装为难,“大队长,有件事,我也不知该说不该说。”
大队长纳闷,“你说就是了。”
“农机局的林副局,有点欣赏我,他想让我在他们厂,但是我又是知青,好像不能随随便便去厂里工作吧?”
白清洛叹了口气,“我说了不要不要的。我只想待在我们大队,跟我爸妈一起下地干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虚心向大队长学习,积极参与农业生产劳动,改造自己、”
大队长打断她的长篇大论,有点激动,“林副局欣赏你?还想留下你在、在在他们厂里工作?”
白清洛犹豫不决,非常故意地说,“是啊,我说了不想,不喜欢,拒绝好几次了。但是,林副局硬拉着我的手,说希望我可以留下。”
“……”大队长张大嘴,嘴角抽了抽,被她气到了。
江越侧头,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