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蛋昂着头,假装没听见那些闲话,径直走到林秀芳那间亮着灯的屋子门口。
深吸一口气,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敲响了门。
“笃笃笃。”
“谁呀?”
屋里传来林秀芳温婉的声音。
“秀芳!是我!铁蛋!”
铁蛋的声音因为兴奋和赶路有些发颤。
门吱呀一声开了。
昏黄的灯光倾泻出来,照亮了林秀芳清秀的脸庞。
她穿着朴素蓝色棉袄,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显然是正在看书。
看到是铁蛋,她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是无奈的笑意。
“铁蛋?这么晚了,你怎么跑来了?快进来,外面冷。”她侧身让开。
铁蛋闪身进屋,一股混合着煤油味、淡淡药味和女孩子特有馨香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整洁。
一张土炕,一张桌子,一个放满书的简易书架,还有一个小药箱。
“秀芳,你看我给你带啥好东西来了!”
铁蛋迫不及待地把怀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
解开布包,露出那支散发着奇异草腥气的鹿茸,又把沉甸甸的皮囊往桌上一墩。
“鹿茸!还有鹿血!老稀罕了!”
林秀芳看着桌上那支血淋淋的鹿角和鼓囊囊的皮囊,眉头立刻蹙了起来。
镜片后的眼神带着责备和不解:“铁蛋!你这是干什么?又去打猎了?多危险啊!”
“我说了多少次了,不用给我带这些东西!我不缺吃的,更不需要这些……这些东西!”
她指着鹿茸和鹿血,脸微微有些发红。
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兼医生,她显然明白这些东西的“特殊”用途。
“不是!秀芳,你听我说!”
铁蛋急忙解释,脸也涨红了。
“这不是一般的吃的!这是……这是好东西!特别补!对你身体好!真的!我爷说了,这玩意儿……”
“铁蛋!”
林秀芳打断他,语气严肃了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是我真的不需要!这些东西你拿回去,要么自己吃,要么处理掉。”
“以后别再弄这些了,听见没?”
她说着就要把东西推还给铁蛋。
铁蛋急了,之前认识的姑娘都惦记他东西。
这个倒好,自己送上门反而还不要。
虽然这说明了林秀芳确实不图他东西。
但是,他今晚来可不是为了送东西被拒收的!
那可是关乎着光宗门楣的大事儿!
他一把按住林秀芳推过来的手,入手温软细腻的触感让他心头一荡,勇气倍增。
他直勾勾地看着林秀芳的眼睛:“秀芳!我……我弄这些东西,不是为了给你补身子!”
“是……是为了咱俩!”
“咱俩?”
林秀芳被他抓着手,又听他这么说,脸更红了,想抽回手,却被铁蛋握得更紧。
“对!为了咱俩!”
铁蛋豁出去了,一股脑把陈青山灌输的理论倒了出来。
“鹿血鹿茸,那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好东西!阳气足,喝了浑身热乎,气血翻涌!”
“能……能让人情难自禁!”
“秀芳!咱俩好上了,我想跟你……跟你……”
他憋了半天,那两个字在嘴边滚来滚去,就是说不出口,急得额头冒汗。
最后只能用力晃了晃紧握着林秀芳的手,眼神炽热无比。
“……你懂我的意思!”
林秀芳懂不懂他的意思权且不论。
但是这番话若是让陈青山知道,他大概会直接一头栽倒过去。
没想到这铁蛋还是这么耿直。
连这种时候都这么耿直!
林秀芳显然被他这直白到近乎粗鲁的“表白”和那露骨的暗示惊得目瞪口呆!
她看着铁蛋那因为急切而涨红的脸。
以及那双写满了最原始渴望的眼睛。
还有桌上那散发着浓烈血腥气的“好东西”。
一股荒谬、羞恼、又夹杂着一丝莫名悸动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铁蛋!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用力想抽回手,声音带着羞怒,“谁跟你情难自禁!快放手!把东西拿走!”
“我不放!”
铁蛋此刻脑子里全是“日穿树”的伟岸画面和林秀芳温软的身体。
哪里还听得进去拒绝?
他另一只手拿起那个皮囊,笨拙地就要去拔塞子。
“秀芳!你信我!就喝一口!就一口!保证有用!喝了咱俩就能……就能……”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一边试图把皮囊往林秀芳嘴边凑。
“铁蛋!你疯了!”
林秀芳又惊又怕,拼命挣扎躲闪,桌上的书都被碰掉在地。
“快住手!你再这样我喊人了!”
皮囊的塞子被铁蛋慌乱中拔开。
一股浓烈、温热、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瞬间弥漫在小小的房间里。
深红色的鹿血溅出来几滴,落在林秀芳干净的棉袄袖口上。
这刺鼻的气味和衣服上的污渍,像一盆冷水,终于让头脑发热的铁蛋稍微清醒了一瞬。
他看着林秀芳惊恐、愤怒、甚至带着一丝厌恶的眼神。
再看看自己手上和袖口沾染的血迹,以及那支孤零零躺在桌上的鹿茸。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秀芳……我……我不是……”
他手足无措地松开手,皮囊“咚”地一声掉在桌上,更多的鹿血汩汩流出。
他反应过来,慌乱地想用袖子去擦林秀芳袖口的血渍。
“我……我就是太想……太想跟你好了……”
林秀芳猛地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她看着一片狼藉的桌面和自己袖口的血迹,胸口剧烈起伏着,脸色由红转白。
她指着门口,声音冰冷而颤抖:“铁蛋,你走。现在,立刻,马上走。”
“带上你的东西,离开这里。”
“秀芳……”
铁蛋看着林秀芳毫无转圜余地的眼神,心像被那冰冷的箭矢射穿了。
巨大的失落和恐慌瞬间浇灭了他刚才那点因“神兵利器”而膨胀的勇气。
他像个做错事被当场抓住的孩子。
手脚冰凉,嘴唇哆嗦着,想解释,想道歉。
喉咙却像被堵住了。
“秀芳……我……”
他笨拙地搓着手,眼神慌乱地在地上扫视,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我不是……我没想吓唬你……我就是……就是太……”
他想说“太想你了”,想说“太喜欢你了”,想说“太想跟你好了”……
但刚才那些露骨的话和粗暴的举动,让他觉得任何辩解都苍白无力。
他羞愧得无地自容。
感觉自己就是屯里人说的那个“癞蛤蟆”。
不仅想吃天鹅肉,还想用下三滥的手段去够,结果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唯唯诺诺地弯腰,想去捡掉在地上的书,想去收拾桌上狼藉的血迹和那个还在汩汩流血的皮囊。
“我……我这就收拾……我这就走……你别生气……”
巨大的茫然和失落几乎要将他淹没。
青山哥的法子不管用。
他果然还是那个干啥啥不行的傻小子。
然而,当这些挤压到顶峰,一股强烈的、被压抑了太久的不甘和委屈,如同火山岩浆般猛地冲破了羞愧的硬壳!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