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第一个世界的小片番外还没写,小片视角)
1.
“会有人不在意你的过去的……”
姜维睁开眼,已经许久没有梦到过冬香姐了。
幼年时被带去魔焰教,在他的人生里,从来不知晓何为“晴天”,直到九岁那年遇到冬香姐。
彼时,他不过是一个毁容的、无用的孩童,在教中被人任意打骂的杂役。
那时,穿着粗布衣裙的女子就站在太阳底下,她的发丝被风吹起。她弯下腰来,问他,“你一个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没有对他脸上的疤痕露出丝毫的厌恶,看向他时眼里只有关切。
自此,他体会到何为“善意”。
冬香姐很好,她对每个人都很好,包括对他。他不再挨饿受冻,有干净温热的食物,有不再被弄湿的被褥,身上破洞的衣打上了补丁。
他心里的洞也被一点点地缝补上。
每一次见面,姜维都小心翼翼地喊她一声“姐姐”,他想要家人。
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将他卖掉的家人,更不是打着家人的旗号让他去做恶心的事,而是关心他爱护他的家人。
这么好的冬香姐还是在那个恶心的地方被欺骗,被困在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中。
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2.
当姜维看到那个皱巴巴的孩子时,他并未生出任何喜悦,只有满满的厌恶。哪怕这个孩子是冬香姐所生,但也流淌着教主的血。
不过他没有对这个孩子做什么,因为冬香姐爱这个孩子。
他沉默地看着对教主的过去一无所知的冬香姐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中,做着与教主白头偕老的天真的梦。
教主生得俊美,个性张扬,对冬香姐极尽宠爱。
姜维摸着脸上的疤痕,若不是他差点儿经历那种恶心的事,又何必毁了自己的脸呢?
曾经,他只有脸是丑陋。如今,他连心也变得丑陋。
他希望那个被冬香姐爱着的孩子死去。
如他所愿,那个孩子在生下来不到一个月就死去了。那个孩子本就不是足月出生,身体孱弱,冬香姐花费在孩子身上的时间越来越多。
在冬香姐的精心照料下,那个孩子本是有希望活下来的。
只是,教主后院中的人又何止冬香一个人?生活在这里的人心灵都早已扭曲,怎会愿意看到冬香即便失去教主的宠爱也依旧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也依旧满脸笑容?
孩子死的时候,姜维是在场的。彼时,他已凭借自己的能力摆脱了杂役的身份,尽管他在教中的地位依旧人微言轻,但至少没有人再能够欺辱他。
他要不停地爬上去,爬到更高的位置。为此,他不惜双手沾满鲜血,他变得心狠手辣,心也越来越麻木。
即便面对冬香姐的哭泣声,他的心也很难再像以前那样泛起涟漪。
他看着冬香姐沉浸在丧子之痛中,张开嘴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他甚至不合时宜地在想,这个孩子死了才是最好的。孩子的死能让冬香姐看清教主的真面目,才能够让她远离这个吃人的魔窟。
魔教就是魔教,不会因为有人的存在就出现真善美。这里满是扭曲的充满恶意的人,只有权势和拳头才能得到“尊重”。
3.
冬香姐很好,但这份好有时又显得有些优柔寡断、天真。
她从不认为世上会有永远的恶人。
恶,不会被轻易感化。有的人生来就是恶人。
恶人哪怕出现过一瞬间的善意,但恶事早已做下,无法挽回,就像他一样,他已经无法再回头了。
姜维站在一片血骨之上,手上的刀沾满了热乎的血,血液顺着刀身滴落在脚下的尸首上。
他抬头,晴空万里,微风拂过他的脸,耳边传来婴孩的哭喊声。
姜维看过去,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孩。
长得很丑。
不过,或许冬香姐会需要这个孩子。
她的父母已离世,不再有人需要她的银子救命。而她深陷魔教这个泥潭,无法离开,像只笼中鸟一样被困在一个四方的天地之中。哪怕不再宠爱,教主依旧不允许冬香离开。
姜维偷偷地将这个孩子放在冬香姐的屋门前,果然冬香姐在看到这个被丢弃的孩子后,将他带回去了。
姜维没有经常去看望冬香,为了在教中站稳脚跟,他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很多时候,他一整天都没能合眼睡上一会儿。
他偶尔会去看望冬香,她把那个弃婴当作自己的孩子照顾,她的脸上又有了笑容。
在听到“悦岚”这个名字时,姜维没有丝毫意外。冬香将这个弃婴当作那个死去的孩子,名字的含义已不再重要,只是一个生命的延续。
她为自己编织了一个谎言,欺骗自己沉浸在过去的美好当中。
4.
姜维蹲坐在树上,看着冬香依靠着门廊,将年纪尚小的悦岚抱在怀中,说起自己少年时的事。
当听到长山刀疤的名字时,姜维恍然大悟。
严子岚,悦岚。
原来从头到尾,冬香心悦的都是严子岚。
她未嫁时,听到的是情郎的死讯。等到与情郎再见时,她已为人母。
姜维想到教主可笑的言论,对方竟仍旧认为这个孩子是当初那个孩子,冬香仍深爱着他。
教主无法再生育,无法再拥有自己的子嗣,但他需要一个子嗣。
悦岚将成为少教主。
姜维又想到长山刀疤的自以为是,在那次之后,对方就再也没有来找过冬香,甚至不知道冬香的孩子已死,不知道冬香被困在这座牢狱里。
就算长山刀疤一直留在附近的村庄又有什么用?他甚至没有亲眼确认冬香是否如传闻中那般仍旧受尽宠爱,他只知道冬香的孩子会成为少教主,便以为冬香过得很好。
姜维想,爱是多么可笑。
5.
一年又一年。
姜维十四岁时,教主疯狂地迷恋上齐璇,甚至大张旗鼓地放出消息,要与其成婚。
齐璇,同样是一个天真过头的女子,只不过她比冬香更自由,更富有,有更多的选择,而冬香别无选择。
在得知消息后,长山刀疤又一次打上门来,这一次有姜维的暗中相助,他带走了冬香与悦岚。
姜维想,或许这次冬香可以获得想要的幸福。
只是,他没有想到,长山刀疤于冬香而言也并非良人。
对方竟以“悦岚身上流着教主的血脉为”为理由,想要除掉这个孩子,即便冬香说出真相,长山刀疤仍旧执意如此。
教主不顾冬香的意愿,占有了她,又抛弃了她。
长山刀疤不顾冬香的意愿,想要除掉这几年来支撑着冬香活过来的孩子,因为这可笑的理由。
但是否真的出于这个理由才想要除掉这个孩子,姜维不得而知。
心力交瘁的冬香彻底病倒,她病急乱投医地将孩子托付给了上门来向她“示威”的齐璇。
冬香仍旧天真,天真地以为,这个武林盟主的妹妹或许能够帮到自己。
又或许,当时她除了齐璇之外,已无人可求助。
那时,姜维正在外头,对一切一无所知。
等他回来时,只看到病重的冬香。
她靠在床头,看到他时,露出一个笑容来,将手中绣好的香囊交给他。
她说,“阿维,你可要小心些,若是再弄丢了,以后可就没人能够帮你缝制新的香囊了。”
“不过,或许你很快就会遇上心爱的姑娘,到那时,她会亲手为你缝制新的香囊。”
“现在,就只能由我这个姐姐代劳了。”
“阿维,你能不能替我照看悦岚?”
姜维接过香囊,轻声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