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像是被刀子钝钝划过,每一下都不致命,却疼得她几乎窒息。
谢清蕴收敛了所有表情,眼神重新归于冷淡,缓声开口:“其实,您不必再同我绕圈子了。昨晚的那些事,你我心知肚明。”
侯夫人如遭雷击,身形一震,脸色瞬间煞白。
“你……你怎么会知道的?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的声音带着止不住的惊慌。
但她很快又联想起昨夜那场“调包失败”的荒谬。原本应当嫁入裴府的,是谢清蕴啊,可最终却是楼心玥被抬入了洞房。
她想不明白谢清蕴是如何知道的,可此刻已容不得她再多想。她声音颤抖,几乎哭了出来:“那昨晚……昨晚楼心玥被送进裴府的事,也是你做的?”
谢清蕴还未答话,她却已泪如雨下,身子几近瘫软地低声哭喊起来:“你怎么这么狠心!那可是你的妹妹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侯夫人的哭声满是悲痛,仿佛真的失去了什么至亲之人。
谢清蕴站在原地,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忽然猛地一痛。
明明自己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可为什么,无论什么时候,这个女人口中心口上念念不忘的,都是楼心玥?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母亲与外人联手出卖,作为牺牲者嫁给自己根本不愿嫁的男人?
想到这儿,她咬紧唇,眼中泛起一层水雾,声音却颤抖着问出口:“您不愿让楼心玥嫁给裴宸风,那又为什么……偏偏要让我替她出嫁?在您眼里,我就这么卑贱吗?”
侯夫人被这话震住,忍不住抬起头,看着她。
只见谢清蕴眼神痛苦,脸色苍白,却仍咬着牙,泪眼含恨。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是不是天生就活该被你算计?”
她的声音微颤,仿佛风吹沙砾,却一字一顿,透着撕心裂肺的哀意:“我知道,你偏心她,是因为她陪伴你多年。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何不在你身边?”
“你是否还记得,当年你病重,是谁千里迢迢,只身一人,去遥远山中求医学术,只为回来救你一命?”
“而你……你在她回来之后,又是怎么对她的?”
侯夫人听得呆住,仿佛突然被人撕开了灵魂深处那块最软,也是最隐秘的角落。
她当然记得,当年谢清蕴年仅几岁,便只身被送往千里之外,那是个险峻又荒芜的地方,外人连听都未曾听说,更别提她这个高门娇女了。
那一日,谢清蕴站在马车旁,满脸的倔强,眼中分不清是雾气还是泪珠,她说:“娘,等我回来,我一定把你治好。”
那时候的她,是那么的小,那么瘦弱,却满眼坚定。
可她呢?
这些年她竟然慢慢淡忘了这些,甚至渐渐将那份恩情埋藏在了对楼心玥的柔情怜惜之下。
侯夫人脸上终于显出了动摇,后悔与慌乱,她一时语塞,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知道,谢清蕴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而她……真的错得太离谱了。
于是,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神色复杂,心神茫然。
谢清蕴站在院中,夜风微凉,吹得她衣袂轻动,也吹得她的心渐渐沉静下来。此时她说了那么多,情绪也发泄得差不多了。
原本她以为怒意会如同水落石出,渐渐沉寂,可此时站在原地,她却只感到心底一阵阵泛冷。
她看了看眼前的侯夫人,只见她依旧沉默着,一言不发,仿佛在逃避着什么。
那副模样,看得她心里越发寒冷。
曾经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足够懂事,就总有一日能换来母亲的欣赏与肯定,可是现在却发现这一切,终究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那些年里的不辞辛劳,孤独求学,到头来竟敌不过楼心玥的几句软话温言。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带着一种说不清的自嘲和悲凉。
随后她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转身,疲惫的默默离开了这里。
不久后,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本以为安静下来之后,情绪也能随之平复。可未曾想到,脑海中却始终挥之不去刚才那一幕幕。侯夫人那副质问的神情,那句句刺耳的指责,就像钉子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敲在她的心上。
她试图逼自己冷静,不去想,但越是强迫,记忆却越清晰。
最后,她终于忍不住,猛地合上书,几页纸被震得翻动,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快步走出房门,径直往宫里而去。
她想见秦玄昭,就现在,就此刻。
此时的御书房外,景元公公正静静地守在门侧。忽然见到谢清蕴款款而来,他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恭敬地行礼:“谢小姐,您是来找陛下的?”
谢清蕴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神情平静,却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哀意。随后她想到了什么似的,望着景元,低声问道:“陛下在里面吗?”
景元公公在宫里服侍多年,识人阅心的本领早已炉火纯青。他只一眼,就察觉出谢清蕴的情绪不对劲,那微红的眼圈和略显僵硬的语气,都昭示着一切。
他不由得心中暗自思忖,这到底怎么回事?一直以来谢清蕴和秦玄昭都很讨厌楼心玥,楼心玥今日成婚,以后就再也翻不起风浪来了,按理说应该皆大欢喜才是,谢小姐怎么反而像是遭了大罪似的?
虽思绪翻涌,但景元公公面上却没有任何异样,只是恭敬道:“回小姐,陛下正在御书房内。若小姐要见,奴才这就进去通传一声,劳烦您稍候。”
谢清蕴轻声应道:“有劳了。”
景元点头行礼,转身入殿。
不多时,他便站在秦玄昭跟前,低声禀道:“陛下,谢小姐来了,在殿外等候,说是想见您。”
秦玄昭手中翻阅奏折的动作微顿,眉头微挑。
他本以为今晚谢清蕴定会在府中处理后续的家事,未料竟会在此刻突然现身。难道计划出了什么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