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紫色脉冲的余威在舰桥内缓缓沉降,留下铁锈与血的腥气。几名随行弟子蜷缩在角落,身躯如遭雷殛般抽搐,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为首那年轻弟子瘫在冰冷的玄铁甲板上,眼瞳空洞大张,眸底一点诡谲的暗紫幽光若隐若现,唇边白沫混着涎水淌下,四肢如提线傀儡般无意识地抽动。那道被归墟之瞳灵力强行激出、缠绕于其濒溃神识深处的异星蛊惑之纹,正疯狂扭动,蚀骨钻心。
墨九霄背抵舱壁,脊骨间星轨刻痕灼痛如滚油浇淋,每一次吐纳都牵扯断骨在腑脏间翻搅。初代偃师御使归墟之瞳、视星辰如尘芥的冰冷残像,与镜渊古星汽化、地脉熔岩凝为巨瞳的灭世之景,如同两股玄铁绞索,在他混沌的识海中反复勒紧。他强抑翻涌的呕意与眩晕,以第八窍的冰魄感知死死锚定墓碑残骸深处——那枚封印已解、缓缓轮转的暗紫色机枢。
机枢表面流淌的湮灭之力渐趋沉凝,其核心处,一道细微如发、仿佛由凝固星屑勾勒的嵌合灵纹悄然浮现。对接之机,只在弹指。
无暇犹疑。墨九霄聚起残存神念,如握无形刻刀,以脊背灼燃的星轨刻痕为引,将一道摹拟嵌合敕令的暗金灵流,精准刺向机枢核心的灵纹。
灵流触及灵纹的刹那——
轰!!!
非是微鸣。一股难以言喻其浩瀚暴烈的记忆狂潮,自那暗紫机枢奔涌而出,无视金铁之隔,如天河倒灌,悍然冲入墨九霄的识海!
此非零碎残像。乃归墟之瞳本体所承载的——完整的、冰冷的、万古征伐之忆!
冰封寰宇的星躔轨数,吞天噬地的灵力构型,纤毫毕现的攻伐时序,以及……那无数次灭世一击的、亲历者的、绝对漠然的“载录”。
墨九霄五感尽夺,神魂被拖入这纯粹毁灭之念汇成的无底深渊。
他“见”归墟之瞳的器灵枢核启动,暗紫灵涡在巨环间奔流轮转,核心的永寂黑渊如冷瞳锁定目标。
他“感”足以撕碎大日的浑厚灵力在基座深处汇涌、坍缩、待敕而发。
他“历”每一次攻伐之瞬——那道不可名状的湮灭洪流贯破虚空,如造化之笔抹消丹青,将星辰地表、沧海云霭,连同其上或存的一切城阙生灵,在绝对寂光中无声抹除、化炁。每一次目标皆殊,星辰色泽、大小、轨迹各异,然终局毫无二致——归虚,以及那湮灭巨创之上,冷却的岩髓被归墟之瞳余威强行塑成的、冰冷监察的渊瞳烙印。
这记忆狂潮森寒、精密、不染纤尘,唯有纯粹的毁灭之程与果。它冲刷着墨九霄的神魂,欲将其同化为这灭世凶器的一部分,一件无情的敕令傀兵。他的躯壳在舱角剧烈痉挛,如遭九天神雷贯体,污血混着涎沫自口鼻汩涌,脊背上灼燃的星轨刻痕明灭狂乱,与涌入的毁灭之念激烈相抗。
正当神魂将被这森寒战忆彻底吞没、同化之际,一段沉于记忆渊薮最底、烙有最高禁制之印的敕令序列,如沉舟被狂澜卷起,于墨九霄濒溃的感知中惊鸿一现。
此非攻伐敕令,乃一段关乎归墟之瞳核心御使枢机的冰冷载述。
【御灵枢核契印:启序 终焉之卯。】
【驱策源质:阴阳双钥共鸣。】
【阳钥:星轨刻痕持印者(确证:初代偃师血脉烙痕)。】
【阴钥:镜渊心魄血符(状态:遗落\/崩毁)。】
【警:单钥驱策将致枢核过载及不可控浑天劫波。凶兆等级:归墟。】
阴阳双钥共鸣!
归墟之瞳非初代偃师独掌之器!其真正启封与制御,需初代偃师血脉烙痕(星轨刻痕)与镜渊古族的心魄血符共契!缺一不可,强启必致凶兵失控,招引较星辰湮灭更可怖的、席卷星垣的浑天劫波!
此段冰冷载述如末路浮木,令墨九霄于毁灭记忆的狂潮中攫住一丝清明。镜渊古族的心魄血符……那被渊瞳监察台强行剜去、使万千青铜棺阵沦为废铁的战争机枢核心……原来,它亦是掌御归墟之瞳的“阴钥”!
正当这段双脉御器的核心之秘被墨九霄神魂攫取、解悟之瞬——
嗡!
一道极其微弱、却暗含诡谲同频的灵力悸动,毫无征兆地自不周山号舰体深处、远离舰桥的某处密闭偃室传来!
悸动之源,落于巨舰腹地的生息偃阵深处。那里,罗列着上千具沉眠于玄冰玉髓棺中的身外化身。这些化身,乃是昔日万象城母巢之变时,墨九霄万千复刻之体觉醒本我后,自愿封存、充作新族薪火的一部分。
此刻,在生息偃阵核心流转的灵炁中,一道极其晦涩、却与墨九霄脊背上灼燃的星轨刻痕生出微弱共鸣的灵韵频率,如石投古井,悄然漾开。
此共鸣之韵,非源于星轨刻痕本身,而是……与那段揭示归墟之瞳需“镜渊心魄血符”的冰冷载述中,“阴钥”遗落所引发的空缺灵韵,产生了某种诡谲的、逆势的共振!
生息偃阵深处,某具镌有“癸七·廿三”符印的玄冰玉棺内,原本澄澈如镜的沉眠玉髓液,其表面极其轻微地……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暗紫涟漪。棺中化身浸泡于玉髓内的、与墨九霄别无二致的面庞,其紧闭的眼睑之下,瞳仁于无梦深眠中,极其细微地……转动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