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的护道甲胄还沾着极北冰原的雪花,怀中的糖糖突然揪住她的衣领,尾巴尖剧烈颤抖。他心口的神源核心金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明灭,像被什么庞然大物拽向某个未知的时空坐标。
“娘亲!记忆馆在哭!”糖糖的鼻尖蹭过她护道甲上未愈合的裂痕,那里还残留着三日前在冰原上咬破的血痕,“好多好多护崽者的记忆在融化,就像爹爹煮的糖霜遇着开水……”
时空岛心的方向传来闷雷般的轰鸣。苏寒记得爹爹玉简里提过,那里藏着全天下护道者的记忆图书馆,每段护崽执念都会化作糖霜文字,封存在水晶书阁中。此刻远处的天空泛着诡异的七彩流光,就像无数记忆泡泡同时破裂。
“抓紧娘亲!”苏寒展开甲胄残翼,鎏金符文在破损处迸发微光。当他们抵达岛心时,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十二座水晶书阁正在逆时针旋转,书页如雪花般飘散,每片纸页上的糖霜文字都在融化,滴落在地便形成吞噬记忆的黑洞。
“糖糖的龙息能粘住它们!”糖糖挣脱她的怀抱,小手掌按在正在崩塌的书阁基座上。苏寒看见他掌心的淡金纹路突然亮起,与神源核心产生共振,那些即将坠入黑洞的纸页竟真的悬停在空中,糖霜文字重新凝结成细小的糖晶颗粒。
护道甲胄发出哀鸣,气浪掀得苏寒踉跄后退。她眼睁睁看着糖糖的小身子被吸入记忆乱流,周围漂浮的记忆碎片刺痛着她的神经——有墨色衣摆男子在襁褓边落泪,有襁褓中婴儿尾尖泛着龙鳞金光,还有魔尊对着镜湖低语的画面。这些碎片拼凑出她从未知晓的过往。
“娘亲接住!”糖糖的声音穿透乱流。苏寒抬头,看见无数糖晶颗粒正被龙息凝聚成棒棒糖形状,每颗糖晶里都封存着护崽者的记忆。但她注意到糖糖的发梢正在变白,神源核心的金印边缘泛起了蛛网状的裂纹——那是过度使用龙息的征兆。
当最后一座书阁即将崩塌时,糖糖突然冲向中央的记忆泉眼。那里漂浮着整座图书馆的核心——「护崽者记忆核」,此刻正像融化的太妃糖般变形。苏寒看见他张开双臂抱住不断缩小的记忆核,龙息从指尖、尾尖甚至发梢涌出,将整个泉眼裹成巨大的糖霜茧。
“糖糖!”苏寒强行催动破损的甲胄,在茧体即将破碎的瞬间撞了进去。记忆核的内部是光怪陆离的记忆宫殿,每面墙上都流淌着护道者们的护崽片段:有母亲用自己的神火为孩子温奶,有父亲在时空乱流中用身体挡住碎片,还有无数和她一样的护道者,在生死边缘喊着“我的孩子”……
“娘亲看这里!”糖糖的声音从茧体深处传来。苏寒转身,看见他正捧着块龟裂的记忆晶核,晶核表面粘着半块融化的糖霜——那是魔尊的记忆残片。当她的指尖触碰到糖霜的瞬间,脑海中突然炸开一段晦涩的独白:
「天道至公,却留一隙。那襁褓中啼哭的幼崽,非神非魔非凡人,乃苏寒护崽执念所化。她在时空乱流中滴血成誓:“宁碎神源,不丢吾儿”,于是这执念便凝成了具象的生命——糖糖。他是天道唯一的漏洞,因纯粹的护崽之心,可逆因果,改时空。」
苏寒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原来糖糖根本不是从时空乱流中“捡来”的,而是她的护崽执念在天道规则下凝结出的奇迹。她终于明白那些特殊共鸣的缘由,也终于想起雪夜中的毒誓——那时她以为捡到弃婴,却不知是自己的执念创造了生命。
“娘亲的眼泪又滴到糖晶上啦!”糖糖举起刚凝成的记忆棒,棒身里封存着那段独白,“爹爹说过,糖霜记忆馆里的每段故事,都是护崽者用甜和痛熬出来的糖浆……”他的声音突然变轻,小尾巴卷住记忆核即将破碎的边缘,“可是糖糖的龙息不够了,记忆核在说,它想见见创造糖糖的那个‘执念’……”
苏寒猛地抱住儿子,发现他的体温正在快速下降。记忆核的光芒越来越弱,周围的糖晶记忆棒开始出现裂痕。她终于想起,在糖糖刚出生的那个雪夜,她曾对着漫天时空乱流发过的毒誓,那时她以为自己捡到了被遗弃的幼崽,原来,是她的执念创造了他。
“让娘亲来。”苏寒将糖糖护在身后,主动将掌心按在记忆核上。护道甲胄残留的鎏金符文与神源核心产生共鸣,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心口涌出——那是自糖糖诞生以来,所有的护崽记忆:第一次换尿布时的手忙脚乱,第一次喊“娘亲”时的狂喜,第一次受伤时的撕心裂肺……这些记忆化作最甜的糖霜,注入即将崩塌的记忆核。
记忆核突然发出太阳般的光辉。苏寒看见无数糖晶记忆棒重新凝结,每根棒身上都浮现出护道者与幼崽的剪影,而中央最耀眼的那根,封存的正是她创造糖糖的那段执念。糖糖趴在她肩上,小舌头偷偷舔了舔刚凝成的糖晶,眼睛倏地亮起来:“是娘亲的味道!比桂花糖还要暖!”
时空岛心的崩塌终于停止。苏寒抱着熟睡的糖糖坐在满地糖晶中,看着魔尊的记忆残片在掌心流转。原来爹爹早就知道糖糖的身世,所以才会在玉简里反复强调“情感锚点”,而魔尊所谓的“借体重生”,恐怕从一开始就盯上了这个由护崽执念凝成的“天道漏洞”。
“娘亲,糖糖是不是娘亲的‘时间软糖’呀?”糖糖突然在她怀里呢喃,睫毛上还沾着糖晶碎屑,“记忆核说,是娘亲的眼泪和血,还有好多好多‘别怕,娘亲在’,把糖糖从时空乱流里粘出来的……”他的小尾巴轻轻扫过她的手腕,像在确认什么。
苏寒笑了,眼泪却滴在糖糖的额头上。她终于明白,所谓的“甜痛守恒”,在糖糖诞生的那一刻就已注定——她用身为母亲的执念与痛苦,换来了这个会用龙息给她烤栗子的小团子,而每一次动用神源力量,都是在消耗这份诞生时就定下的“因果糖浆”。
返程时,糖糖突然举起新炼的糖晶记忆棒,棒身里的魔尊独白正在自动翻译:「护崽执念可破天道,然每用一次,便耗三分神源。待糖霜耗尽,便是漏洞闭合之时……」苏寒的指尖一颤,终于明白为什么糖糖每次使用龙息都会疲惫——他消耗的不是普通神力,而是诞生时自带的“执念糖霜”。
“娘亲,我们回家吧。”糖糖将脸埋进她颈窝,小身子暖烘烘的,像团永远化不开的。苏寒望着远处的枫林,那里的时空裂隙已被糖晶记忆棒的光芒照亮。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艰难,但怀中的小团子正在用尾巴给她暖手,掌心的糖晶记忆棒散发着温暖的甜香,这些,就是她对抗一切的理由。
夜幕降临时,苏寒在梧桐树下坐下,小心翼翼地拆开糖晶记忆棒。魔尊的独白再次浮现,却在最后多了段从未见过的内容:「吾妻,护崽执念虽可破局,却需以心为引。若有一日糖霜耗尽,便带他去镜湖底,那里藏着为夫用半生神源熬制的‘护崽糖浆’……」
她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护道甲胄的残片在月光下轻轻震动,与糖糖心口的神源核心形成微妙的共振,就像一家三口的心跳,在时空的长河中,终于找到了最和谐的频率。
风掠过火铃,带来远处镜湖的涛声。苏寒低头吻了吻糖糖的眉心,那里的朱砂痣比任何时候都要鲜艳——那是执念的印记,是母爱的锚点,更是让天道都不得不为之让步的、最温暖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