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静心园，已经彻底被封锁。红蓝交替的警灯，取代了往日里幽静的庭院灯光，将那座百年园林的威严与体面，撕得粉碎。
风暴的中心，却异常平静。
陆辰的公寓里，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诗韵已经醒了，她没有吵醒陆辰，只是侧着身，静静地看着他熟睡的侧脸。他的眉头即便在睡梦中，也微微蹙着，似乎在与什么无形的敌人搏斗。
她伸出手指，想轻轻抚平那道褶皱，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了。她怕惊扰了他难得的安眠。昨夜他抱着她回来，身上带着深夜的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她抱得很紧很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她知道，他一定又经历了一场她无法想象的凶险。
“醒了？”陆辰忽然睁开了眼睛，眸子里没有丝毫睡意，清明得吓人。他抓住她停在半空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嗯。”林诗韵的声音有些沙哑，“吵醒你了？”
“没有。”陆辰笑了笑，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我只是在想，今天早饭吃什么。”
林诗韵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想喝你煮的粥。”
“好。”
一个字，温暖而踏实。仿佛外面那场足以颠覆京城格局的风暴，与这个小小的公寓，隔着两个世界。
就在这片刻的温馨中，陆辰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是赵卫龙。
“辰哥！辰哥！你看到新闻了吗？我操！咱们……咱们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啊！”电话一接通，赵卫龙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就吼了过来，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调，“我现在走在路上，感觉腰杆都直了！我跟你说，昨晚我可是亲眼看着那些特警冲进去的，那场面，跟好莱坞大片似的！我当时就想，这他妈有我一份功劳啊！”
陆辰把手机拿远了些，无奈地揉了揉耳朵：“小点声，诗韵还在睡觉。”
电话那头的赵卫龙立刻压低了声音，但兴奋不减：“哦哦哦，对不住对不住。辰哥，乔家这次是不是彻底完蛋了？我听说乔兴邦那老东西直接被气得中风进了医院，现在还在抢救呢。他手底下那帮人，还有跟魏刚走得近的那些官，今天早上纪委的车就没停过，一车一车地往外拉人，跟批发大白菜似的，太他妈解气了！”
“还没完。”陆辰的语气很平静，“乔兴邦只是乔家的脸面，不是乔家的根。他倒了，反而会让藏在后面的东西，不得不浮出水面。”
“藏在后面的？”赵卫龙愣了一下。
陆辰想起了那条神秘短信：“最大的那条龙，还没醒。”
他没有跟赵卫龙解释太多，只是嘱咐他最近行事要更加小心，尤其是飞驰集团的安保，必须提升到最高等级。
挂了电话，陆辰看着窗外，城市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清晰。他知道，赵卫龙看到的，只是风暴过后的残骸。而真正的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
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陆辰看了一眼，接通了电话。
“陆先生，我是白山。”电话那头的声音，苍老而沉稳。是白老。
“白老，您好。”
“昨夜的事，孟主任都跟我说了。你做得很好，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白老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赞许，但更多的是一种凝重，“不过，你也把自己，推到了真正的浪尖上。”
“我明白。”
“乔家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它在国内的根系，我们正在全力拔除。但它在海外的布局，已经超出了我们的管辖范围，那是一个盘根错节的金融帝国，也是一个巨大的洗钱网络。这些年，我们一直在追踪，但始终无法切入核心。”白老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你昨晚的行动，像一把尖刀，替我们撕开了一个缺口。有些一直在观望的‘朋友’，现在对你很感兴趣。”
陆辰的心头一动：“朋友？”
“一个小时后，琉璃厂，观复茶楼，二楼雅间，会有人等你。他会告诉你，乔家在海外，究竟是一头怎样的怪物。”
说完，白老便挂了电话。
陆辰放下手机，眼神变得深邃。他知道，这通电话，意味着他一直以来单枪匹马的战斗，即将迎来新的变数。他不再是一个孤军奋战的复仇者，而是被卷入了一场更高层级，甚至跨越国界的博弈之中。
他亲了亲林诗韵的额头：“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早饭可能要等我回来再做了。”
林诗韵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开车小心。”
一个小时后，陆辰出现在了观复茶楼。
这里是京城有名的古玩字画一条街，茶楼古色古香，充满了历史的沉淀感。陆辰走上二楼，推开雅间的门，一个穿着中式盘扣对襟衫的男人，正背对着他，站在窗边，手里把玩着两个油光锃亮的文玩核桃。
男人约莫四十多岁，身形挺拔，气质儒雅，但那双转动的核桃，却透着一股江湖的沉稳与老练。
听到推门声，男人转过身来。他的相貌并不出众，但一双眼睛，却格外的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
“陆先生，久仰。”男人微微一笑，伸出手，“你可以叫我老K。”
“你好。”陆辰与他握了握手，能感觉到对方手掌中厚实的茧子，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茶客或者商人。
两人落座，老K亲自为陆辰沏了一杯茶，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此道高手。
“白老应该都跟你说过了。”老K开门见山，“我们是一个非官方的国际组织，致力于打击全球范围内的金融犯罪和洗钱活动。你可以理解为，一个由各国顶级银行、金融机构和一些特殊部门组成的‘正义联盟’。”
陆辰挑了挑眉，这个说法，倒是比他想象的更直白。
老K继续说道：“乔家，是我们盯了很久的一条大鱼。更准确地说，是乔家背后的那个代号为‘宗祠’的跨国洗钱网络。这个网络每年经手的非法资金，数以千亿美金计，触手遍布全球。而乔家，只是‘宗祠’在中国区的一个重要节点，或者说，是一个大区经理。”
大区经理？
这个比喻让陆辰感到一阵心惊。仅仅一个大区经理，就足以在京城呼风唤雨，那其背后的“宗祠”，又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我们掌握了他们大量的海外数据和交易记录，但我们缺少一把能够在中国境内，合法合规地刺穿他们心脏的刀。”老K的目光灼灼地看着陆辰，“蓝钻项目，我们监控了很久，一直找不到突破口。没想到，被你用一块玉，和一个赌鬼，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撬开了。陆先生，你的手段，让我们这些玩数据和情报的人，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