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江城。
一辆不起眼的驴车,拉着几袋子不起眼的“山货”,慢悠悠地驶进了秦武控制的一处隐蔽的货场。
叶凡跳下驴车,身后跟着精神抖擞的王大壮和二柱,以及另外两名护村队里枪法最好、眼神最尖的队员。
他们身上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但腰间都巧妙地藏着家伙,眼神警惕,与寻常村民截然不同。
秦武和秦卫军早已等候多时。看到叶凡,秦武那张布满阴霾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但眉宇间的忧色依旧浓重。
“叶兄弟,你可算来了!”秦武上前,用力拍了拍叶凡的肩膀。
“五哥,情况如何?”叶凡开门见山。
“不太好。”秦卫军接过话头,声音嘶哑,“昨天,铁手会那狗娘养的枪手又动手了,在码头那边,打伤了我们两个弟兄,其中一个怕是……怕是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他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木箱上,眼圈泛红。
货场里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叶凡从驴车上搬下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形物件,还有一个小巧的木匣子。
他先打开那个长条物件,露出一根用细竹竿和几片大小不一的玻璃镜片拼凑而成的简陋“望远镜”。
这东西看起来粗糙不堪,竹筒接口处还用麻绳和桐油仔细缠裹着,但握在手里,却能感觉到制作者的用心。
“五哥,三哥,你们试试这个。”叶凡将“望远镜”递给秦武。
秦武和秦卫军将信将疑地接过,轮流凑到眼前,对着远处货场大门口一个模糊的招牌望去。
“咦?”秦武发出一声惊疑,“这……这玩意儿,能把远处的字看得清清楚楚!”
秦卫军也试了试,脸上同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叶凡兄弟,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宝贝?比洋人的‘千里镜’也不差多少啊!”
叶凡笑了笑:“土法制造,让五哥见笑了。这是用放大镜和老花镜的镜片改的,勉强能用。我叫它‘洞察镜’,专门用来找出藏在暗处的老鼠。”
他又打开那个小木匣子,里面是几面用锡纸和玻璃打磨出来的、光亮可鉴的小镜子,背后粘着木柄,可以调整角度。
“这些是‘引光镜’,用来迷惑和干扰对方视线的。”叶凡解释道,“那个神枪手既然枪法好,必然极其依赖他的眼睛。咱们就从他的眼睛下手。”
接下来,叶凡详细询问了枪手几次作案的地点、时间、开枪角度等细节,又和秦武、秦卫军一起,在一张简陋的江城地图上反复比划推演。
“这个枪手很狡猾,他选择的狙击点,通常都是视野开阔的制高点,而且大多有两条以上的撤退路线。”叶凡指着地图上的几个红圈,“但他也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在清晨或者黄昏,光线比较柔和、不容易产生明显反光的时候动手。”
“没错!”秦卫军一拍大腿,“前几次出事,都是这两个时候!”
“那就好办了。”叶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咱们就给他设个局,让他自己钻进来。”
当天下午,秦武手下的人开始在几个铁手会经常出没的街区故意制造摩擦,但规模不大,更像是一种挑衅。同时,秦武放出风声,说明天一早,他会亲自带人去“拜访”铁手会的一个重要堂口,讨个说法。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饵。
铁手会那边果然上当,认定这是秦武被逼急了,要狗急跳墙,准备给他一个迎头痛击,彻底打垮他的威风。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江城西区,一处废弃的钟楼顶上,一个穿着灰色旧棉袄的男人,如同幽灵般潜伏在阴影里。
他面前架着一支半旧的莫辛纳甘步枪,枪口用破布缠着,以减少反光。他正是铁手会花大价钱请来的那个神秘枪手。
他透过瞄准镜,冷冷地注视着下方数百米外,那条通往铁手会堂口的必经之路。他在等待,等待秦武的出现。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对面一栋三层小楼的屋顶,有什么东西微微一闪。
他下意识地将枪口移过去,透过瞄准镜,却什么也没发现。
“错觉吗?”他皱了皱眉,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街道。
街道上,秦武果然带着十几个手下,大摇大摆地出现了。
枪手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手指缓缓搭上了扳机。
就在他准备瞄准秦武的刹那,对面那栋小楼的屋顶,突然又有几道刺目的光芒闪过,如同几把锋利的刀子,直刺他的眼睛!
“该死!”枪手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心中暗骂。
他知道,这是对方在用镜子反光干扰他。这种小伎俩,他见得多了。
他迅速调整了一下位置,避开反光的方向,重新锁定秦武。
然而,就在他即将开枪的瞬间,他突然感觉自己额头眉心处,似乎被什么冰冷的东西锁定了一般!
那是一种被更强大的捕食者盯上的感觉,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他猛地抬头,望向那股寒意的来源——在他斜后方,一处更高的水塔顶上,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手里,同样端着一杆长枪!
更让他心惊的是,那人影旁边,还有一个人,手里举着一个奇形怪状的竹筒,正对着他这边!
“暴露了!”枪手心中大骇,再也顾不上射杀秦武,猛地矮身,就想从钟楼另一侧逃窜。
“砰!”一声沉闷的枪响,从水塔方向传来。
枪手只觉得右肩传来一阵剧痛,手中的莫辛纳甘步枪脱手落地。他踉跄几步,一头栽倒在地。
水塔上,叶凡缓缓放下手中的一支老旧汉阳造,枪口还冒着青烟。
他身旁的二柱,则手持那支简陋的“洞察镜”,稳稳地锁定着钟楼方向。
刚才那致命的一枪,正是叶凡在二柱的精确报点下,打出的。
虽然汉阳造的精度远不如对方的莫辛甘纳,但叶凡凭借着前世丰富的射击经验和对弹道的精准预判,依旧准确命中了目标。
“凡哥,打中了!”二柱兴奋地叫道。
王大壮则带着另外两名队员,早已埋伏在钟楼下方。
听到枪声,立刻带人冲了上去,将受伤的枪手生擒活捉。
秦武带着人迅速控制了局面。那个不可一世的神枪手,此刻像条死狗一样被拖到了秦武面前。
“妈的,就是你这个杂碎,伤了老子这么多兄弟!”秦武一脚踹在枪手肚子上,犹不解恨。
叶凡走了过来,看着这个脸色苍白、眼神凶狠的枪手,淡淡道:“你的枪法不错,可惜,眼神差了点。”
他指的是,枪手只注意到了街面上的秦武,以及用镜子干扰他的疑兵,却没有发现,真正的杀招,来自更高、更隐蔽的地方。
这便是叶凡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
神枪手被擒,铁手会最大的依仗轰然倒塌。
秦武趁势发动雷霆反击,憋屈了许久的江城地下势力,重新回到了他的掌控之下。
此役过后,叶凡在江城道上的名声,更是如日中天。
人人都知道,秦五爷身边,有一个算无遗策、手段通天的“叶先生”。
叶凡却无意在江城久留。解决了秦武的麻烦,也等于稳固了黑山屯的外部环境,他便带着王大壮和二柱等人,悄然返回了黑山屯。
黑山屯依旧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厂房的订单络绎不绝,养殖场的猪仔鸡苗也一天天长大。
夜校的读书声,成了村里夜晚最动听的乐章。
叶凡回来后,将那份从黑风口带出来的矿脉图,再次摊开在油灯下。
经过江城这一役,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自身实力的重要性。
黑山屯要想长久安稳地发展下去,单靠种地、搞加工,是远远不够的。
必须要有更强大的经济实力,以及足以自保的武装力量。
而眼前这份矿脉图,无疑是一把开启财富之门的金钥匙。
只是,这把钥匙太过沉重,一旦贸然动用,引来的可能不是财富,而是灭顶之灾。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既能逐步开发矿藏,又不会引起外界觊觎的契机。
他想到了柳如霜。
这丫头自从对那块黑色矿石产生了兴趣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叶凡从江城回来时,特意给她带了几本基础的《地质学概论》和《矿物学入门》之类的旧书。
柳如霜如获至宝,整日抱着啃,遇到不懂的地方,就缠着叶凡问个不停。
她的聪慧和专注,让叶凡看到了希望。
这天,柳如霜又兴冲冲地拿着一块被她砸得七零八落的矿石来找叶凡:“凡哥,凡哥,你看!这石头里面,除了那些亮晶晶的小点点,还有这种黄褐色的条纹!书上说,有些铁矿石就是这个样子的!而且它用火烧过之后,会变得更脆,还会吸磁铁!”
叶凡看着她那双闪闪发亮、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睛,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磁铁,递给她。
柳如霜接过磁铁,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些被烧过的矿石碎块。
“呀!吸住了!吸住了!”她惊喜地叫了起来,像个发现了新大陆的孩子,“凡哥,这肯定是铁矿石!咱们黑山,有铁矿!”
叶凡点了点头,眼中带着一丝欣慰和期许:“没错,如霜,你很有天赋。黑山不仅有铁矿,或许还有比铁矿更珍贵的东西。你想不想,把它们都找出来?”
柳如霜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想!凡哥,我想!”
“好。”叶凡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在夜色中起伏的黑山山脉,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从今天起,除了学习高考的知识,我再教你一样本事——如何认识脚下这片土地,如何找到深埋地下的宝藏。这条路会很辛苦,也很枯燥,但如果你能坚持下来,将来,你或许能改变整个黑山屯的命运。”
柳如霜似懂非懂,但她能感受到叶凡话语中的郑重和信任。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稚嫩的脸庞上,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窗外,星光点点。
黑山屯的夜校里,朗朗读书声依旧。
一粒种子,已悄然种下。
雏凤清声,初试啼于幽谷,只待他日,振翅高飞,扶摇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