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云层咬去半角,营地焦黑的荒草间还飘着烟火气。
沈青的声音像根细针,刺破了众人紧绷的神经:“他……真的被封了吗?”她蹲下身,靴尖踢开块还冒着余温的骨笛碎片,绣着半开莲花的黑袍残片在她指间晃了晃,像片随时会碎的枯叶。
林阎没立刻回答。
他单膝点地,灵异罗盘在掌心转了半圈,金属外壳贴着符纸残片时发出细碎的嗡鸣。
指腹蹭过残片边缘的焦痕,能感觉到那上面还残留着莫玄的怨气,像团冻硬的浆糊黏在指尖。
“没彻底消散。”他皱着眉直起腰,罗盘指针突然跳了两跳,“更像被塞进了某种‘记忆夹层’——就像把活鱼封进冰坨子,冻着的时候老实,化了还能扑腾。”
王书生扶了扶眼镜,金属框在月光下闪了闪。
他从帆布包里摸出支半透明的灵能探针,淡蓝色的光顺着探针尖端渗进封印石表面的符文。
“这里面……有饕餮羊灵的气息。”他的指尖微微发颤,探针上的光纹突然扭曲成团乱麻,“和之前那只被我们超度的妖怪临终前注入黑水之石的意识碎片,频率完全吻合。”
“所以莫玄和那只羊灵共享了记忆?”韩九的残剑在地上划出道火星,他扯了扯染血的袖口,声音像淬了冰,“那更不能留着这破石头。找块玄铁棺材封进地心,省得哪天它自己蹦跶出来咬人。”
林阎没接话。
他摸出贴身的生死簿残页,泛黄的纸页边缘还沾着小阿七的泪痕。
残页刚碰到封印石,空气里就腾起团白雾——是饕餮羊灵的虚影,皮毛上还沾着实验舱的血渍,声音却比记忆里清晰得多:“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虚影只闪了半秒,林阎的瞳孔却缩成了针尖。
他想起前世解剖室的冷柜,想起自己握着手术刀时突然眼前发黑,再睁眼就躺在这荒山野岭的破庙里。
原来不是意外,不是穿越者的好运——是有人在剧本里写好了他的每一步。
喉结动了动,他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离谱,像敲在颅骨上的鼓。
“林阎?”沈青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她不知何时蹲到了他旁边,发梢还沾着焦草屑,“你脸色白得像张符纸。”
林阎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没事……就是突然明白,我们以为在翻山,其实是被人牵着绳子爬山。”他望着天际线那道逐渐沉下去的月光,喉咙发紧,“饕餮羊灵说‘等很久了’——那我们之前破的案子,收的功德,是不是都在给某个剧本当注脚?”
话音未落,封印石突然震了震。
“咔嚓——”
细微的裂痕从石心爬出来,像条贪食的蛇。
林阎的反应比脑子快,手已经按在腰间的符袋上,抽出张“因果锁链符”拍在地上。
符纸遇土即燃,金红的光瞬间缠住封印石,压得石面的裂痕又缩了回去。
“看来真正的棋手还没落子。”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指尖还在发颤,“莫玄这种小喽啰,不过是棋盘上的卒子。”
韩九把残剑插回腰间,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朵疼:“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继续往北?”他抬下巴指了指灵异罗盘的方向,“你那破罗盘不是一直指着群山吗?”
林阎摸了摸小阿七的脑袋。
女孩不知何时睡着了,后颈的胎记还泛着淡金,像块没凉透的蜜。
“往北。”他把女孩轻轻放进沈青怀里,后者熟练地拢了拢她的衣领,“源起之地,因果之始——生死簿都这么写了,总不能当没看见。”
王书生突然低低“咦”了声。
他蹲在铅皮桌前,正用镊子夹起片从地下实验室带回来的碎文献,泛黄的纸页在月光下泛着青:“你们看这个……”
林阎凑过去。
纸页边缘印着行褪色的小字,像是被人刻意刮过,却还剩几个模糊的笔画:“林氏……源……”
“收东西。”林阎拍了拍王书生的肩,“今晚轮流守夜。”他望向远处被云雾笼罩的群山,那里有他从未去过的山脊,却比前世解剖室的冷柜更让他安心——或者说,更让他害怕。
深夜,营地的篝火噼啪作响。
王书生裹着件灰布外套,蹲在铅皮桌前摊开所有从实验室带回来的文献。
烛火在他镜片上跳动,把那些被虫蛀的纸页照得忽明忽暗。
他翻到半卷残页时,突然顿住了——上面的字迹虽然模糊,却和林阎玉佩上的莲花纹路,小阿七后颈的胎记,有着一模一样的弧度。
风卷着焦草味扑过来,吹得烛火晃了晃。
王书生伸手按住要被吹走的纸页,却在最下面发现张更旧的纸片,边角还沾着暗红的痕迹。
借着烛光,他看清了上面的字:
“林氏子孙,当破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