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淡淡瞥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对错是一回事,实际操作又是另一回事。
你要记住,作为君主不能只考虑对错,而应着眼于长远,以国家和百姓的利益为先!\"
他出身贫寒,一步步走到今天,自然明白李伟的话是对的,但他也深知,这些话无法实现。
平等的理念并非从未有过,史记中的商君列传也曾提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这仅是理论,实践起来却是另一回事。
他对人性太了解了,即便是最无私的人也会有私心,只是多少的问题。
一旦拥有权力,就绝不可能再与他人平等。
就像企业老板掌握分配权,也不会按劳分配给员工一样,他们只会从自身利益出发,把员工当作成本,能压榨就压榨。
朱元璋听了李伟的话,不禁莞尔一笑,觉得此人太过单纯。
即便你自身清廉如圣贤,也难保身边之人皆如此。
人性本就如此,自私者恒多。
此乃世间常态,也是人情世故的真实写照。
眼下大明便面临这般境况,朱元璋自己省吃俭用,一心为百姓谋福,可那些随他打天下的文臣武将却不然。
武将嚷嚷着要富贵荣华,文官则暗中营私舞弊,防不胜防。
即便他赐予他们诸多优待和权力,这些人仍不知足。
若真要取消这一切,让他们过普通人的生活,恐怕大明江山便会瞬间土崩瓦解。
当然,朱元璋本人亦有私欲,但他能一边守护皇权,一边勤勉治国,兼顾黎民福祉,已属难得。
至于人人平等的理想,那是不可能实现的,李伟说这样的话,不过是因为他尚未站上那个位置罢了。
朱元璋将其中的道理细细剖析,耐心讲解给太子朱标。
朱标听后震惊不已,却又满心困惑。
“父皇,既然您深知这些,为何先前不对李伟直言呢?”
“告诉他又有何用?莫非是要他来替代我们体会这些吗?”
朱标闻言心头一震,对啊,这些都是帝王之术,洞察人心、驾驭人心的学问,父皇自然不会对臣下言及。
“哼,他若不明就里,那是他愚钝,这样倒也好,笨一点反而合我心意。\"
朱元璋冷哼一声,轻声感慨。
朱标默然无语,他自幼受儒家熏陶,所学皆为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后来父皇不满其学识,驱逐宋濂等人,亲授教诲。
然而父皇所授之学与宋濂所传大相径庭,令他的思想观念产生巨大分歧,时常感到迷茫。
坦白说,他压力极大,但身为储君,他必须殚精竭虑,因为若稍有差池,将祸及无数大明百姓与国家社稷。
……
李伟离开皇宫后直奔教坊司,一路上连连摇头,悔恨不已。
自他迈出宫门那一刻便后悔了,此次行事过于鲁莽,强忍许久终未能克制情绪。
成年人都应学会控制情绪,有人轻而易举做到,有人穷极一生也无法实现。
李伟渴望进步,朱元璋虽为帝王,但此次尽管朱元璋保证不会牵连他人,然而这老家伙的诚信指数低得令人担忧,他不该这般信口开河,可惜最终未能克制住自己。
教坊司内,舞台上年轻女子翩翩起舞,台下则零星坐着几个客人。
徐瑶的离世,让整个教坊司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这些少女的演出也失去了往日的活力与欢愉。
李伟瞧了瞧,眉头紧锁,略作思索后便前往后堂唤来冯景春。
“冯大人,这些节目就此停了吧,待会就把这些服饰收起来!”
李伟内心叹息,终究还是下了这个艰难的决定。
徐瑶仅因美貌出众、衣饰华美便遭此厄运,这些少女若依旧如此装扮,恐怕难逃同样的命运,他不能拿这些姑娘的生命冒险,这些节目必须停止。
当然,像《精忠报国》这类正面积极的节目,仍可大力推广,今后只能编排类似的舞乐节目。
“唉,好的大人,姑娘们下来我就让他们换装。\"
冯景春也叹了一口气应允了,说实话,他认为这些节目还不错,也很受人欢迎,但他理解李伟的考量,因此并未多言。
李伟稍作停顿,又问:“徐瑶葬在哪里?”
“清凉山。\"
冯景春答道。
徐瑶孤苦无依,在宫中被处决后,便交由教坊司自行处置,冯景春派人将其安葬在远郊的一座荒山上。
李伟听罢,心中甚是难过,正值豆蔻年华的她还未尝过爱情滋味,更未感受过家庭温情,便这般年轻无辜地丧命,死后竟连个祭拜的亲人也没有。
“呼……”
李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胸中的压抑稍有舒缓,低声对冯景春说道:
“帮我备些纸钱贡品,我去祭拜一番。\"
“好的大人。\"
冯景春应承下来,转身去准备。
片刻后,他领着一名乐工返回,乐工手中提着李伟所需之物。
“大人,这是我儿,他知道路,让他带您过去吧。\"
冯景春指着身后这位十四五岁的乐工说道,他们是乐户,其子自然也是,明代户籍皆世代相传。
冯景春之子毕恭毕敬地向着李伟作揖行礼,李伟微微点头示意。
“行,那便随我去吧。\"
话音未落,李伟已起身,与少年冯一同离开教坊司。
清凉山果然名副其实,一片清幽凉爽。
山间零散分布着几株秃枝枯树,地上杂草稀疏泛黄,其间点缀着些许隆起的小土丘,那是贫户亡者的长眠之地。
这般光景,让李伟忆起幼时乡间岁月,自离家求学至今十余载,久违此情此景,心中竟觉既亲切又疏离。
少年冯引他至一处新筑坟冢旁停步:“老爷,此便是徐瑶姑娘之墓了。\"
李伟打量一番,不过是一堆裸露的泥土,仅以几块砖石围成简陋洞状,权作标识。
“嗯,好,把东西放下即可归去,我独自在此便可。\"
李伟温和对少年说道。
“这……老爷,难道不需我相伴么?”少年满脸疑惑。
此等荒郊野外,实话说,若叫他自己留守,还真有些胆怯,毕竟他不过十四五岁年纪。
李伟心领神会,笑着摆手:“无妨,你且先行,我自当无事,莫担忧。\"
随即,他主动接过少年手中物事,挥手示意其返回。
少年迟疑片刻,方依言转身离去,行不多远,忍不住回首望向李伟,见对方再度挥手,这才匆匆下山。
待少年走后,李伟才开启木箱,取出数盘供品置于砖洞两侧,点燃香烛,洒下纸钱焚烧。
他蹲伏火堆之前,添置冥币之际,思绪渐陷迷惘。
下一章稍后再续,昨日午后偷懒未完稿=3d ̄w ̄=3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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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前世今生,他皆为浑噩度日之人,只愿苟且偷安,无所追求。
宅居安逸,朝九晚五,虽偶感职场琐碎烦忧,然亦乐得自在。
然入明朝后,朱元璋屡次催促劳作,迫于形势,他勉为其难投入事务,借机改良技术改善生活,倒也过得顺遂。
然而,当他权位达到一定高度时,一切悄然转变。
他想抽身退出,却被朱元璋坚决阻拦,双方的冲突日益尖锐,直至今日徐瑶的离世。
此刻摆在眼前的路已不多:要么服从,继续埋头苦干;要么逃亡,背井离乡;要么反叛,与之决裂。
朱元璋绝非前世那种说走就走的老板,他若想摆脱朱元璋的掌控,并非易事。
四方之地,北边是荒凉险境,南边有深山大洋,他这从未外出的书生,对这些地形毫无了解,贸然前往无异于自寻死路,何况他还未必能顺利脱身。
若是反叛,在乱世或许还能一搏,但在明朝初建之际,这几乎等同于送死。
古语云:“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百姓历经多年的战乱,早已厌倦纷争,渴望安宁。
如今民心所向,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新王朝无需多么卓越,只需比乱世稍好即可立足。
朱元璋乃勤政爱民之君,其治下的百姓生活较往昔已大有改善。
即便他喊出新时代的口号,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响应。
看来唯一的出路只有暂且忍耐,待机逃离。
今后行事必须更加谨慎,不能再如过去般随心所欲。
只要把控住关键事务,即便是皇帝,也难以随意赏罚。
对他而言,这并非难事,即便目前,也是朱元璋苦苦相邀,他才显得从容。
还有李善长和蓝玉等人,必须设法除掉。
但勋贵不同于文官,仅凭受贿的证据不足以置其于死地。
这些人凭借功勋庇护,连朱元璋都不敢轻举妄动,想要取他们性命绝非易事。
纸钱燃尽,只剩一片灰烬。
李伟长叹一声,满心无奈。
“徐瑶,安息吧,害你之人终会下地狱,朱元璋也难逃报应。\"
李伟起身低声说道。
即便蓝玉这些人他无法亲手解决,朱元璋也会代劳。
而朱元璋晚年,命运亦是坎坷,也算是因果报应。
李伟站在原地片刻,环视四周,记住坟头的位置后,才收拾行装离开。
他无意为徐瑶立碑,此处无人守护,做得太过精致只会引贼觊觎,不如任其归于尘土。
北伐大军已出发,朱元璋任命魏国公徐达为征虏大将军,信国公汤和为左副将军,颍川侯傅友德为右副将军,沐英、蓝玉等众多将领随军出征。